《帝宴》第248章


孔承仁闻言道:“你的意思是,让太师把姚广孝送给他们,然后对他们退避三舍?”
三戒大师本想点头,可见到脱欢面沉如水,苦涩道:“这个……如果真的这样,自然万无一失……当然一切要太师自己决定。”
脱欢双眸一张,目光从二人身上闪过,喃喃道:“起码天明前我们还有时间——有时间让我想个究竟。姚广孝肯定不会对我说出金龙诀的玄机,可朱高煦显然认为金龙诀还能启动,不然何以会和我们在一起?但朱高煦所知亦有限,知道这件事的人……”手掌一握,突然道:“承仁,朱允炆现在如何了?究竟有没有醒来?”
孔承仁摇头道:“还没有,天晓得他会昏迷到什么时候……”
脱欢眉心锁起,突然动容道:“立即带他过来。”
孔承仁犹豫道:“可是他现在……”见脱欢眼中精芒闪动,不知为何,只感觉到寒心,立即道:“卑职马上命人抬他过来。”
脱欢不语,只是点点头,再次闭上了眼。不知沉默了多久,这才喃喃道:“所有的事情,真的是错综复杂,让人难以理解,但关键点无疑是在朱允炆身上,只要他能醒来,就可解开很多不解之谜。三戒,一会儿朱允炆来了,你务必弄醒他。”
三戒大师勉强道:“小人尽力而为。只希望紫金藤戒能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抬头看了眼天色,“太师,好像快五更了。”
就在这时,山峰遽冷。
本是凛冽的寒风,似乎都冻了起来。
月色渐残,天变灰暗,此时的江南,已是走马喧嚣之时,但此刻的北疆,却是最最黑暗之时——尽管很快就要到了天明。
三戒大师说话的时候,忍不住向峰下望了眼,突然张大了嘴巴,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见到山峰谷口两侧突然流淌出两道灰线。
那灰线如溪,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流出谷口,流向了明军的大营。
那不是灰线、而是脱欢手下最精锐的两队骑兵——豹、熊双骑。那两队人马选在这种时候无声无息地出击,无疑有猎豹的凶猛、雪熊的狡诈。
两队骑兵加起来已不下万余,蓦地出谷,山峰上竟然都察觉不到声息,可见沉忍的可怕、静寂的骇人。
豹、熊双骑眼看离明军大营还有里许的距离,蓦地加快了速度。
有闷雷声起,万蹄踏地之声,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只因为他们早在出征前就已人衔枚、马裹蹄。
脱欢既然命令他们出击,他们就会做最好准备。脱欢志在一统天下,当然在这些精锐的骑兵身上早下了极大的心血。
近年来,瓦剌铁骑本已驰骋草原,睥睨八方。这刻虽无骇裂天地的威势,可那滚滚的闷雷声,无疑更给人带来一种从心底涌起的惊惧。
三戒大师见状,又惊奇又佩服道:“太师的精锐之师果然名不虚传……”话音未落,突然扭头望向山路来处。
有兵士急急地奔来,脚步声虽没有惊骇天地,但冲到众人面前不远时却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为之动容的话来。
“太师,朱允炆……不见了!”
第二十一章 神 机
朱允炆不见了?
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比万马奔腾的蹄声还要让脱欢震撼,他霍然睁眼,厉声道:“他怎么会不见?”
朱允炆中了天人水昏迷后一直未醒,脱欢、也先早把金龙诀启动的事情落到三戒、朱高煦的身上,虽也命人看守朱允炆,但显然只等他醒来,并未多加防备。
也先一直认为毒害朱允炆的就是如瑶明月,而怪事连连,就是因为秋长风的缘故,因此也先当机立断,将秋长风、如瑶明月一同囚了起来。
秋长风、如瑶明月被关后,脱欢身边的怪事果然再也不见。
脱欢虽心存困惑,毕竟还是暂时以启动金龙诀、挥兵南下为重。也先突然晕倒,临昏迷前说的那些话,早经豹头传给脱欢。脱欢一路思忖,只感觉很多地方难以理解,却直觉地认为朱允炆是个关键,才想抬朱允炆过来再看看,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朱允炆竟然不见了。
朱允炆被人带走了?
带走朱允炆的是谁,难道就是朱允炆口中那个杀了鬼力失的隐形刺客?
那刺客先杀鬼力失,再带走朱允炆,所为何来?
一切原来和秋长风无关?
脱欢越想越是心惊,孔承仁也是大惊失色,见那兵士呆如木鸡,喝道:“你没有听到太师的问话吗?”
那兵士如见鬼的表情,喏喏道:“卑职也不知道。我们奉太师之命进帐抬朱允炆时,就发现他不见了。”那兵士心中也是稀里糊涂,朱允炆昏迷过去直如死人般,虽有兵士看管,但只等他醒来,哪里考虑到他突然会凭空消失?
脱欢眉头紧的和山川一般,百思不得其解,孔承仁喝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去找……”
他话音未落,就听到当的一声大响,震的心都乱跳,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骇然失色。
不但孔承仁骇异,脱欢、三戒大师听到那声大响的时候,都是心惊肉跳,面无人色。
那声大响却是从山峰前、雪原上的明军营中传来。
本来万马遽奔,瓦剌军毫不遮掩偷袭的意图,蹄声如滚雷般向明军阵营涌去。
脱欢震惊朱允炆失踪时,瓦剌军已将冲到了明军阵营之前,就要马踏连营、大肆屠戮……脱欢虽未去看,但脑海中已有烽火连天的场面。
瓦剌人素来凶残嗜血,骑兵勇猛剽悍,不逊成吉思汗当年统领的铁骑。
这一仗,本不过是小试牛刀而已。
当初朱棣手下三猛之一的邱福,带十万骑兵轻敌深入,遭脱欢派兵偷袭,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那时候,脱欢手下骑兵的实力还远逊如今。而这时候朱勇有勇无谋,仗着父亲的余荫,带着不过近万的骑兵,竟敢向他脱欢挑战,根本是个笑话。
如今朱勇地利不占,人和未有,而瓦剌军五更出击,利于天时。这一战未曾开始,天时地利人和均在脱欢这面,在脱欢眼中,结局已定。
很多战役是在开战前就已注定了结局的。
可就在脱欢胜券在握的时候,惊变突生。惊变起源于那声大响。
天蒙如雾浓,雪卷带狂风。瓦剌军在接近明军军营时,阵型突变。本来瓦剌军如同两支利箭,左右穿刺,可接近明军军营的瞬间,后骑遽猛,拥前骑,稍缓。
从山峰望去,骑兵霍然展开,箭矢羽枪如林,就要刺入明军军营……而明军根本没有动静,似乎哨兵都陷入了沉睡中。
那声大响就在这时响起。
响声如同数千面的大锣遽然在同一时刻敲响,山崩地裂般——瓦剌军其实在山崩时,都没有听到过这种巨响。
他们从未想到过,原来声响也可以作为一种武器!
那声响直如寒风利刃,击在所有瓦剌军的胸膛、耳边,激得他们几欲吐血落马。可他们毕竟身经百战,人人剽悍,竟能挺了下来——可马儿却挺不下来。
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战马惊嘶惨叫,人立摔倒,瓦剌军本来接近完美的一击,刹那间阵脚大乱。
山峰上脱欢脸色遽变,顾不得朱允炆的事情,瞠目喝道:“明军有诈!”
他老谋深算,一眼就看出,明军并未如表面上那么松懈没有戒备,明军沉静的背后,定有着火山般的反击。
可这时候脱欢已鞭长莫及。
瓦剌军如离弦之箭,射出去就难以收回,虽有无数马儿受惊,但也有更多的马匹冲过了明营前的木栏鹿角,却又突然倒下一片。
静寂的五更,天色冷青。
脱欢从山峰望去,只能见到瓦剌军灰蒙蒙的身影映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他看不清楚究竟,但清楚地知道,瓦剌军又受了暗算,一颗心忍不住提了起来。
就算孔承仁、三戒二人都看出了不妙,异口同声叫道:“明军有埋伏!”
明军有埋伏!
不但有埋伏,还是连环的狙击。
明军先用声音扰敌,后用铁蒺藜伤敌。
鹿角木栏后数丈宽的军营内,不知何时,竟被明军埋了锋锐的铁蒺藜,马儿踩上,怎不哀嘶跌倒?
瓦剌军已心冷,但终究还是有半数人经过考验,忍住声浪的冲击,踏着同伴和死马的尸体,就要冲到明军的军帐之前。
就在这时,明军中军营处又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响,接着明军的军帐之后倏然射出了无数寒星——蒙蒙天色都挡不住的寒星。
瓦剌军闷哼惨叫,终于被这三拨连环的反击阻挡了前进的步伐。他们本用偷袭之计,不想对手早有准备,反落入明军的圈套之中,不由得心中惶惶。
可他们更紧张的却是,明军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天地间又是传来了一声大响,然后军营中一个“杀”字传出。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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