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男》第19章


,可是实际上并没有人来找我。胡说八道的人是你,你凭什么骂我笨蛋?开什么玩笑嘛!」
鹿像听着风声般,竖起了耳朵,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沉着得教人恼怒。
「老师,你给我听着。」
我一说完,鹿就压着嗓门这么说,语气平静,却飘荡着无法形容的严厉。
「这件事其实与我们鹿无关,虽然我们也会有些损失,但跟你们人类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你不要搞错了,老师,不是你为我们工作,而是我们为你们人类在工作。没错,要不要把神宝拿来,是你的自由。但是如果没拿来,老师一个人的力量可改变不了那个结果。我不会害你,去把神宝拿回来吧。在神无月结束前还有时间,在那之前把『眼睛』拿来给我。」
鹿的声音低沉地回荡着,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异常魄力。
「那、那个『眼睛』是什么?」
「是这世上之宝,一直保护着你们生命的宝物。」
「那东西是三角吗?」
「是的。」
区区一个剑道社的冠军牌,竟然这么有价值。
「那东西被抢走了?」
「是的。」
「被谁?……」
「当然是老鼠啦。」
我茫然地看着鹿,用力叹了口气,有种突然全身无力的感觉。
奈良的鹿、京都的狐狸……现在又多了老鼠,简直就像剑道社护胸上的图案。
我知道了——我彻底醒悟,这果然是我的妄想,自从我听说护胸的事,鹿就开始说起愚蠢的话了。
「够了,我知道了。」我对着鹿张开手掌说:「你的真正面目就是我,你是我脑里制造出来的妄想,神经衰弱到这种地步,真是太严重了。」
鹿看着我,夸张地咂了咂舌。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动了舌头,但我的确听到了啧啧声响。
「啊——真是无可救药的人类愚痴,自以为伟大,其实相反,你们是一天比一天愚蠢了。难道你没发现,这样逃避现实,只会自己勒自己的脖子吗?真是一群教人生气的家伙。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可靠,但是没想到这么没用……没办法了。」
鹿向前一步,猛然伸出脖子,用鼻子顶住我的手掌心。冰冷的感触,让我慌忙缩回了手。在玄关外的灯光照射下,鹿的唾液在我手上闪着亮光。
「很遗憾,老师,你是个失职的『送货人』,所以我帮你做了印记。」
我皱眉蹙眼,在衬衫上猛擦手掌,鹿冷眼看着我。
「什么印记?」
鹿没回答我的问题,语气强硬地说:「听着,老师,你要从老鼠手上拿回『眼睛』。」
「从老鼠手上?哼,我怎样才能见到老鼠?去下水道或巷子里吗?要放捕鼠器吗?」
「不,抢走『眼睛』的是人类,也就是老鼠的『使者』。」
「先是狐狸的『使者』,现在又是老鼠的『使者』?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还真多呢,也一定是女性吗?」
我浮现冷笑,不把鹿的话当一回事。
「老鼠的『使者』不必是女性。算了,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没用,等你改变心意……啊,看到印记后,你再怎么不想改变都会改变吧。总之,到时候来讲堂遗址找我。」
「讲堂遗址?」
「在大佛堂后面,就是我跟老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鹿转身离去,正当它的屁股对着我时,从肛门喷出了大量的小粪便。排泄一结束,鹿便发出短短的呦呦鸣叫,我茫然目送着黑色身影,消失在转害门那个方向。
呆呆伫立了一会儿后,我拉开了拉门。虽然十字路口前的自动贩卖机亮着灯,但我还是折回了家中。觉得头好重,一上二楼,我就脱掉衬衫、长裤,钻进了被子里。因为趴睡的关系,胸前的护身符压得肋骨很痛,但我来不及翻身就呼呼入睡了。
4
醒来时,时钟已指着上午十点多。
「哎呀,迟到了!」我猛然掀开棉被,这才想到今天是礼拜天,又把头埋入枕头里。头部深处隐隐作痛,可能还残留着一些酒意。
下楼梯时,正在客厅看报纸的重哥见到我就说:「老师,你难得睡这么晚呢。」
我只回给他一个苦笑,走向洗脸台。重哥说得没错,我自己都觉得很难得。当然,我也会赖床,但是几乎不会像这样一觉睡到这么晚,中间不曾醒来过。
重哥问我昨天在「狐乃叶」玩得开心吗?我回说很开心。他又问料理好吃吗?我回说好吃,重哥说好羡慕。婆婆正背对着重哥,在厨房的餐桌折叠洗好的衣物,我向她要了一条洗脸的毛巾。
我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走向洗脸台,扭开洗脸台的水龙头,粗鲁地洗完脸,再用毛巾擦干。正把牙膏挤到牙刷上时,听到婆婆在厨房对重哥抱怨说:「今天早上一出玄关就看到鹿的粪便,害我一大早就心情不好。」
我定住,注视着眼前的镜子。
有点不对劲,我仔细端详自己的脸。不久之后,视线落在一个地方,我停下刷牙的手,继续观看那一点。
婆婆在厨房说:「今天见到了黄金,却没什么好事。」一个人咯咯笑了起来。
我松开拿着牙刷的右手,缓缓移到头部,停在耳朵与头顶之间,战战兢兢地碰触长在那里的东西。摸起来的感觉很奇怪,那是从未经历过的触觉,我却很清楚地意识到那是「耳朵」。我再摸昨天之前「耳朵」所在的位置,原本应该在那里的触觉不见了,头发也太过浓密,摸起来的感觉异常蓬松。
我低下头,取出嘴里的牙刷。牙还没刷,但我把牙刷冲干净,漱了漱口,用毛巾擦拭嘴巴,尽可能什么都不想。
我又洗了一次脸。最近发生太多事,我已经无法承受了。人睡得昏昏沉沉时,很可能看到奇怪的东西。我专心用毛巾洗着脸,中间绝对不看镜子一眼,尤其特别清洗了眼角。一个深呼吸后,我再缓缓面对镜子。
我看着自己苍白的脸,心想——为什么会长出鹿的耳朵呢?
我伸出手,战战兢兢地触摸鹿的耳朵,从头部两侧斜长出去的耳朵,无庸置疑的,就是我来到奈良后已经看得很熟悉的鹿耳;而我二十八年来已经看惯的耳朵,变成了深棕色的短毛,再怎么抚摸,指尖都只有陌生的触感。我先在鹿耳旁弹指,又在昨天之前耳朵所在处弹指,不得不承认我的听觉已经完全转移到鹿耳的位置了。
婆婆在厨房说饭做好了,喊我吃饭。我不禁东张西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很快就发觉事有蹊跷。走到这个洗脸台之前,我跟重哥和婆婆照过面,他们两个并没有说什么。难道是他们正好没看到?没错,他们应该做梦也想不到,寄宿在他们家的男人,会在某天早上醒来时,突然长出了鹿耳。可是这么醒目,他们会没发现吗?
我注视着镜子好一会儿后,把毛巾披在头上,走向厨房。
「对不起,睡到这种不早不晚的时间……」
我坐在婆婆从冰箱拿出来的几盘菜前,轻轻拉下毛巾。
「哎哟,老师!」
婆婆旋即大叫一声,吓得我挺起腰来。
「你满身酒臭呢,昨天到底喝了多少?」
婆婆颦眉蹙额,盯着我的脸看。
「呃……我的脸有没有怎么样?」
「怎么样?就是老师平常的脸啊,怎么一大早就这么问?」
「我脸上有没有怪东西?」
「什么怪东西?」
「就是这个。」
婆婆的反应太迟钝,所以我用力抓住鹿耳给她看。
「怎么样?」
「你要我回答什么呢……」
婆婆满脸困惑,看着我的指尖。
「那么,我的耳朵在哪里?」
「在那里啊。」
「那里是哪里?」
「老师今天睡过头,变得好奇怪。」
婆婆挥挥手,叫我别闹了,笑着走向正在炉子上温热的味噌汤。
我没办法,只好走向在客厅的重哥,在他前面坐下来,坦然拜托他:「对不起,可以拉拉我的耳朵吗?」
刚看完报纸的重哥犹豫了一下,把报纸放在桌上,看着我的脸说:「怎么了,你哪里痛吗?」
「嗯、嗯……好像有点肿,可以帮我拉拉看吗?」
重哥说:「既然肿了,最好不要拉吧?」我心想他说得没错,但还是坚持拜托他那么做。「知、知道了。」重哥带着困惑,将手指靠近我的左耳。毫无疑问,被拉的感觉是发生在「人类耳朵」的位置。
「可以拉着往这里走吗?啊,手不要放开。」
我请重哥拉着我的左耳走到洗脸台前,我赶紧望向镜子,看到重哥的指尖淹没在原是「人类耳朵」位置的毛发里。我试着摸索右边的耳朵,指尖碰触之处都是毛发的感觉。我拜托重哥也拉我的右耳,在镜子里,重哥的手又消失在毛发中,我确实有右耳被拉的感觉,但重哥拉过后,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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