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男》第38章


我与圣母玛利亚约好的见面地点,是稻荷大社入口处的大鸟居下。回到山麓时,虽然还不到约好的下午四点,但是圣母玛利亚已经站在大鸟居下了。
把装着竹剑、护具的袋子背在肩上的圣母玛利亚,看到从背后出现的我,显得有些讶异。
「对不起,麻烦你到这里来。」
圣母玛利亚低头致歉。
我慌忙摇着手说:「千万别这么说,我一直很想来看看千座鸟居。」
「感想如何?很多座吧?」
「是啊,多得吓人,我走到一半觉得很不舒服就下来了。」我老实回答。
圣母玛利亚莞尔一笑说:「去那家吃茶店吧。」快我一步走在我前面。
进了古旧的吃茶店,我们面对面而坐。
圣母玛利亚跟南场老师说了同样的话,她说看过堀田的剑道后,决定找回初衷,再次学习剑道。又说堀田才一年级,期待明年还能看到她的表现。我喔的点点头,愁闷地回想起堀田那张脸。
在等咖啡送来的期间,「明年」这两个字,一直在我心底翻搅。圣母玛利亚似乎还不知道,我来奈良女学馆只教第二学期。
当我稍稍回想我来奈良仅仅一个月所发生的事时,不得不承认我的人生已经被扭曲到令人惊讶的程度,而且感觉尔后的未来,也是一片黑暗。
圣母玛利亚背后是一大片面对马路的玻璃,映在上面的我的模样,残酷地说明了我黑暗的未来。
我点的咖啡送来时,圣母玛利亚问我要讨论关于剑道社的什么事。
我在心中独白:「一个明年就不在学校的人,跟他校老师谈社团的事做什么呢?找这种理由实在太可笑了。」但还是请教她都安排哪些练习项目。
圣母玛利亚很诚恳、很仔细地向我说明了京都女学馆剑道社的练习项目。我漫不经心地听着,一心想着如何切入主题,问她关于狐狸的「使者」的事。
二十分钟后,圣母玛利亚解说完毕,我还是没想到任何点子,只能单刀直入地问了——
清楚映在镜子里的未来,给了我沉稳的觉悟——我一口喝干咖啡,将杯子放回茶托上。
「呃……」
「嗯?」
圣母玛利亚微偏着头,表情是那么纯真,害我的决心立刻动摇起来,但是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我想请问你一件事……是关于之前在『狐乃叶』的联欢会的事……」
「喔……」圣母玛利亚啜了一口咖啡欧蕾,点点头。
「老师应该要在『狐乃叶』交给我什么东西吧?」
圣母玛利亚的手还握着杯子的把手,回给我一个讶异的表情。
「我想……我应该已经交给了老师吧?」
「不,不是参赛成员表格,我也说不太清楚,总之,老师应该在『狐乃叶』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吧?可是你却在那之前,把东西先交给了某人,不是吗?原本,你把那东西交给我之后,我还要送去其他地方,现在我没办法送去,所以发生了天大的事。最近的地震、富士山的……唉,先不说那些了。啊,对不起,说得支离破碎。」
圣母玛利亚满脸困惑地听完后,缓缓摇着头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我想也是。」
「老师,你究竟想说什么?」
「就是……」
我盯着圣母玛利亚的眼睛,那双淡色的眼眸,直视着我的脸。
「长冈老师是狐狸的——」
我想接着说「使者」,但是果不其然,声音四散发不出来。我顺便试着说「老鼠的『使者』」、「鹿的『使者』」,结果全都只能说到一半;我也试过写在餐巾纸上,结果手直发抖动不了笔。
「长冈老师是狐狸——吗?」
没办法,我只好简化我的问题,但是恐怕很难听得懂。果然,圣母玛利亚说:「咦,狐狸?」露出不知道是该惊讶还是该笑的表情。
「是的,长冈老师是狐狸,老师应该在『狐乃叶』把某样东西交给我,可是老师把那样东西交给了老鼠。是的,就是老鼠。不过说是说老鼠,其实真正的身分是人类。起初,我以为老师交给老鼠的东西是三角,所以曾经怀疑南场老师就是老鼠,但三角并不是我要的东西,我完全搞错了。」
我停下来观察圣母玛利亚的反应,她听我说话的表情很奇特,似笑又似带点哀伤。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种话?」
「因为你知道老鼠是谁,你亲手把某样东西交给了他,而我必须从老鼠手中拿回那样东西,否则这世上就会发生天大的事。」
圣母玛利亚没有回应我的话,只是凄凉一笑,喃喃说道:「我是……狐狸吗?」
「嗯。」我咬着嘴唇点点头。
「也就是说,我是狐女啰?」圣母玛利亚说:「如果我是狐女……」她有所压抑似地低声说:「那么,老师,你是什么?」
「我是……鹿男。」
我知道这个答案很可笑,还是毅然说了出来。
「其他还有老鼠?」
「是的,我不知道老鼠是男是女。」
「鹿、狐狸、老鼠……很像剑道社护胸上的画呢。」
圣母玛利亚的双手扣住咖啡欧蕾的杯子,注视着杯内。
「老师……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种事?」
「咦?啊,不……我……」
「你说你要问我关于剑道的事,全是骗我的?」
圣母玛利亚的视线从杯子里扬起,眼眸深处闪烁着冰冷愤怒的神色。
我低头致歉。
「我非来问你不可,你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找到老鼠,把你交给他的东西拿回来。拜托你告诉我,谁是老鼠?拜托你告诉我。」
我双手服帖在桌面上,低下头来。
漫长的沉默隔着桌子漂流着。
「我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与我无关。」
圣母玛利亚以平静的声音回答。
「真的很遗憾,你会对我说这种话。」
她喃喃说着,将杯子放回茶托上,站起身来。
「慢、慢着,老师,你最近去过京都市动物园吧?是不是在那里被狐狸……」≮我们备用网址:。。≯
我要说是不是被狐狸叫住了?声音却无情地变成怪异的低鸣消失。
「再见,老师。」
她拿起竹剑袋,轻轻点头致意,背起装大护具的袋子走向出口。走到门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表情十分哀伤,我还来不及与她视线相交,她已经消失在门的另一端了。
◇◇◇◇
今天是礼拜天,我却在早上六点醒来。
起床也无事可做,所以我又盖上被子,辗转浅眠好几回,最后实在睡不着才爬起来。
下一楼时,时钟指着十点多了。我洗把脸,走向餐桌,婆婆开始帮我准备早餐。
自从我突然变得怕油、怕咸后,餐桌上几乎都是健康食物。我吃着凉拌蔬菜,婆婆坐在我前面,打开一本夹着书签的书开始阅读。
「哟,开始学插花了啊?」
我边看着婆婆那本封面有张大照片的书,边打开纳豆盒。在这个家,只有我吃纳豆。每次我嘀咕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也不知道吃,重哥和婆婆都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老师,你插过花吗?」婆婆问我。
我边搅拌纳豆边摇头。
「老师,你也可以试一次看看喔,改天我带你去插花会。」
「插花就不必了,我连第一枝该怎插都不知道。」
「有模式可循啊,只要照着模式插就八九不离十了。」
「咦,有那种东西?」
婆婆很肯定地说当然啦,把她正在阅读的图鉴般的书转向我。书上画着一个壶状的容器,里面插着松枝。
「这叫天地人。」婆婆指着画说。
没错,用毛笔画向三个方向的松枝,各自写着天、地、人。
「所有插花都是根据这个模式,流派不同,称呼方式也不同,但是内容都一样。来,你看。」
婆婆啪啦啪啦翻着照片,指着每一个作品,告诉我这是天、这是地。原来如此,果然每张照片看起来都是遵循第一张画的做法,决定一个形态。
「真的呢,每个作品都有三个重点。」
「没错,插花就是天、地、人——可以说是这世界的象征。这三点调和才能维持均衡,少一个都不行,看起来就是不好看,很不可思议。」
婆婆笑说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但是我拿着纳豆盒,听得很认真,因为婆婆说的话,正好与现况不谋而合。婆婆说天是自然、是太阳,地是大地、是树木,人是人类。
「最近听到地震新闻,我都觉得好像是天神生气了。」
婆婆放下书,去关掉已把茶壶煮沸的炉火。
我吃完早餐时重哥才起床,他倒了杯牛奶,打开电视。画面上猛然出现富士山,现场记者满脸紧张地播报说,从昨晚开始急遽观测到低频率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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