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Ⅲ龙之鳞》第45章


双手套上了铁环,吊在了法台的中央,双脚钉上了铁钉,剧痛使她一阵痉挛。
台下响起激烈的叫好声。狐红衣游目望去,目光猛然定住——人群的中央,林映容微微佝偻、冷冷伫立。她的目光又欣喜、又阴狠,喷射着心中的毒汁,有着不 同常人的癫狂。
“林映容!”狐红衣忍不住叫出了声,“书维在哪儿?”
“你管不着!呵……”老妇人笑着笑着,咳嗽起来,热辣辣的气流,在她胸口蹿来蹿去。她实在太高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一切的苦难都值得,一切的怨恨都有了结果。
狐红衣呆了呆,又叫:“品儿是你孙子!”
“呸!”老妇人唾了一口浓痰,“那个该死的杂种!我才不稀罕!”
狐红衣的心冻成了冰块,再也无缘化开,她的眼里透出深深的绝望,这眼神更叫林映容满心欢喜——这可恶的妖怪,谁叫你夺走我的儿子?你越痛苦,我就越高兴,太妙了,太好了,你活该,你临死以前,也见不到我的儿子。
法台上的符文转动起来,一股烈火冲天升起,那火焰苍白可怕,像是无奈的倾诉,又似凄凉的叹息。狐女的身子在火中痛苦地扭动,台下一片沉寂,死亡真的来临,所有人只觉恐惧。
“呀!”人群里响起一声悲苦的叫喊,就像落入波心的石子。一个人半身是血,风也似的向炼妖台奔来。
虎探根本不及阻拦,那人一头冲进了炼妖之火。
一刹那,林映容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她惊骇欲绝,腔子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叫。
她无法明白,儿子明明喝了符水,躺在地窖的深处,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他的额头在流血,为什么他的半个身子,尽被鲜血染红了?
吕书维的确服了符水,也的确沉睡了许久,可是不知怎的,一个声音始终叫唤着他,噩梦一个接着一个,终于将他唤醒。他挣扎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地窖,最近的记忆,就是母亲给他喝了一杯茶水。
周围黑洞洞的,他摸索到门口,想要抽出符笔,打开铁门,可是符笔没有了,一同失去的,还有他的飞轮。
喧嚣声阵阵传来,尽管声音模模煳煳,吕书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详。他俨然听见了红衣的叫声,可仔细去听,却又只剩下微弱的声浪。他联想前后,心生恐惧,**浑身的元气,狠狠撞击那道铁门,头破了也不管,骨折了也不顾。
哐啷,窟门终于开了。吕书维冲出地窖,来到地面,强烈的阳光,刺得他两眼流泪,他朝着喧哗处跑去,当先投入眼帘的就是那座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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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跑近时,火焰已经腾了起来,他没有笔,也没有轮,除了流血的身子,可说是一无所有。
于是,他冲了上去,他闯入了冲天的火焰,紧紧抱住了台上的女子。
白火烧灼着两人的皮肉,极度的痛苦贯穿了炅魂。狐女张开双眼,望着眼前的男子,眼里透着惊喜,也有一分释然。
“你可真傻!”狐红衣说。
“我不后悔!”吕书维说。
火焰猛地一跳’两个人紧紧相拥,一起化成了灰!
林映容在炼妖台下跳着叫着,她乞求,她磕头,希望虎探灭掉火焰,可是一切都是枉然,巫史压根儿不为所动。
老妇人跪在地上,揪住胸口,睁大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台上——火焰渐渐熄灭,只余两缕青烟,缠绕着飞上天去。
人群死一般寂静,村人们默不作声,各自低头走敢。到后来,虎探也离开了,只剩下林映容一个。她长久地跪在那儿,化为了一具苍凉的雕像。
婴儿的啼哭声响个不停,小家伙蹬腿挥手,哭得十分带劲。他己经一天没有进食了,饿得实在厉害极了。
“嗐!”抱他的虎探微微皱眉,冲着同伴说,“你看,这小东西还真闹心。”
“赶快些!”同伴大不耐烦,“巫老大说了,把她处理掉!”
“巫老大干嘛不自己动手?”
“你笨哇,他那样的身份,亲手弄死一个娃娃,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唉,我们都是顶缸的!”
“少废话,快点儿!,我还赶着回家!”
“你说怎么办?掐死?还是丢到那湖里?”
“你看着办。”
“为什么又是我?妈的,这小东西盯着我哭,我下不了手哇。你来吧,还是你来!”
“我不干,谁叫你先接手?”
“你……我看,还是丢湖里吧!”
“随便你,记得绑块石头……”
“你抱着,我去找石头!”
“少来这套!唉,你别塞给我呀……”
两个虎探你推我让,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这时有人淡淡地说:“你们都不要,那就给我吧!”
两人吃了一惊,掉头望去,一个青衣男子迎面走来,英挺俊伟,神采逼人。
两人张大嘴巴,望着男子,双腿瑟瑟发抖,不敢挪动一步。
男子将手一招,婴儿冉冉飞起,落进了他的怀里。说也奇怪,小东西的哭声止住了,他瞪着亮晶晶的泪眼,吮着拇指,呆呆地望着青衣男子。
男子苦笑一下,轻声说:“小家伙,我来晚啦!”
他抬头望去,两个虎探呆如木鸡,一脸惊奇的恐惧。男子点了点头说:“你们去吧,告诉皇师利,我会去琢磨宫拜访他!”
两人脸色苍白,对视一眼,。双双驾起飞轮,—阵风飞远了。
林映容跪在台前,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她已耗尽了气力,只觉疲惫和困倦。她抽出符笔,对准胸口,笔尖一抖,变得坚硬如铁。
这么活着再无意义,死亡是归宿,更是难得的解脱。
她比了一比,刚要扎下,忽听有人说话:“你觉得这样一死,就能减轻你的罪孽吗?”
林映容抬头望去,一个青衣男子,抱着孩子站在面前。她木呆呆望着对方,喃喃说:“不死,还能怎么样?”
“你认为,这件事对了?还是错了?”
“对了,错了!”思绪茫茫闪过,林映容抱着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我不知道!”
“你连对错也不知道,又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失去了儿子!”
“你爱你的儿子?”
“是……”
“所以憎恨狐红衣?”
“是……”
“恨多—些,还是爱多…些?”
“我……我不知道……”
“好吧”我给你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有你的爱,也有你的恨!〃
“什么东西?”林映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男子。
男子将怀中的婴儿,交到老妇人的手里:“这是你唯一的孙儿,他流着狐神的血,也有吕氏的血脉。如果你的恨多过你的爱,你就杀了他,如果你的爱多过你的恨,那就把他抚养成人!”
林映容呆呆地望着婴孩,双手不由收紧。孩子哇地哭了出来。刹那间,老妇人的心软了,手也松了 ,叹气说:“你为什么把他给我?”
“我希望你活着!”男子抬头望天,微微苦笑,“死亡其实容易,活着却要艰难得多。你有许多时间去思考,你的心里,究竟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这个孩子,是我的问题,也是你的答案!”
那人说完转身离开,林映容仿佛突然惊醒。盯着男子的背影,大声说:“你是谁?”
“我叫伏太因。”男子头也不回。走入暮色深处。
林映容浑身一颤,完全清醒过来,她望着怀中的婴儿,婴儿也将她仔细打量,突然小脸一蹙,哇哇地大哭。
哭声落入老妇的耳中,一股久违的温情涌上心头。林映蓉的眼泪夺眶而出,可又忍不住地想笑。她抱着孩子,抖索索站起身来,流着眼泪,仰天大笑,笑里夹杂婴儿的啼哭,在清冷的湖边久久回荡。
四面的烟尘徐徐散去,景物渐次分明起来,吕品回到了现实,目光扫去,天皓白、山烂石、方非、林映容,还有,前面那个红衣女子。
刚才,他做了一个深沉的噩梦,他在梦境中游走,无数次将手伸向梦中的人物,可是抓不住,也摸不着,悲欢离合一幕幕上演,可他,只是一个无可奈何的观众,眼睁睁瞧着,却什么也不能做。
一弹指的功夫,他走过了几十年的路,心中的疑惑全都解开了。为什么由来只见父亲的留影,不见母亲的相貌?为什么一说到父母,林映容总是神色张皇、支吾其词?为什么他生来就会天狐遁甲?为什么小妖怪对他服服帖帖?他们住的村子,也不再是幻境中的水云村,村外没有湖泊,只有一条小河,林映容带着他远走他乡,只因在那儿,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一只神狐。
脸上冰冰凉凉,早已挂满泪水,旧泪还没干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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