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命契神》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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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缇斯当然不至于将自己的这些疑惑宣之于口，但是她忘记了，在眼前的这种状况下，她说不说出口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自己每一个念头，每一缕情绪，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半点也无法掩饰。
于是，那个饱受怀疑的某位大人再度开口的时候，语气显得有些讽刺：“慈悲？那是什么？我之所以选择沉眠只不过是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聊了。难道你口中的那个‘瑟希斯’没有告诉你么？像这样的世界，我已经创造了无数个，也毁灭了无数个。你们这些小东西不论刚诞生的时候有多么可爱，多么单纯，最后总是会走上这条路。我已经看腻了。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惩罚那些弑神者么？不是因为我慈悲，而是因为即使弄死他们，还会有别的人，这不。他们早就死了，可他们的后代不也重蹈覆辙么？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即使是毁灭了这个世界，重新创造另一个新世界，也未必会比这个更好，既然这样，倒不如将这个世界留给你们去折腾好了。可是诶，为什么还要重新唤醒我，让我再次看到这一幕呢？毁灭和创造不同，是一件很没有创意的事情。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是乐此不疲。”
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这个语气和瑟希斯有多么相像，她只是傻愣愣地听着那个惊人的真相。久久不能言语。原来，在这位初始之神的心中，尤利尔大陆并不是祂精心创造的杰作，而只不过是祂所创造与毁灭的无数个世界中并不起眼的一个。祂甚至懒得费心去打理它，也许当神之子们第一次被放逐到下界的时候。祂已经开始厌倦了这没完没了的重复了吧？所以祂才一个人静悄悄地从天堂消失了。想必那时候，祂早已预料到后来的一切。祂甚至都不去干预，任由祂一手创造出来的子神被那些平凡的生命抹杀了存在。
而这才是初代的神之子们如此轻易便达成他们囚神与弑神野望的原因吧，也正因为他们一路走得太顺利，才会将目光放在了那位一直不曾真正在他们面前显示身影的至高神的身上——他们无法想象祂有多强大，便想当然地以为要让祂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会像之前同样简单。
原来，强大如他们，也不过是这位神明丢弃的玩具罢了。
然而。洛缇斯还是从那酷似瑟希斯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哀伤。那哀伤仿佛很淡，又仿佛很重，那是无数个世界和无数个生命的诞生与毁灭换来的，那是历经了长久到无法想象的时间才让它沉淀下来的。与那样的时间相比，仅仅存在了一千年的洛缇斯还很年轻。非常非常年轻，完全是名副其实的小姑娘。呃，不，她甚至比在母体里的胎儿还要年幼得多。所以，不论是她的**还是意识，都无法承受这一丝丝的哀伤。而眼前那位大人要有多么强大，才能够在历经了那残酷的一切之后，还能这样柔和与淡然？
正是淡得几乎察觉不到的哀伤，让洛缇斯相信，瑟希斯向她描述的那个慈悲的至高神一定是存在的，即使这个状态已经不再是进行时，至少在不久之前，祂还仍然是那位将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世界和生命视为至宝的初始神。
仔细想想，祂在某些时候真的和瑟希斯非常相像，少女甚至怀疑，后者之所以能够依靠那些负面能量重塑一个独立的自我，也许正是因为这位大人已经不完全是传说中的那样仁慈的存在了。否则，以祂对于负面能量如此强烈的排斥，即便是祂的一缕残念，也不可能和本体所厌恶的那些能量和平共处。
那么自己呢？自己又代表了这位大人的那一部分？或者说哪一段岁月？
小姑娘的胡思乱想像是愉悦了神明大人，祂刚开始似乎有些发愣，仿佛完全没有料到洛缇斯此刻的想法居然会这么不着边际，但很快，祂便笑了，笑得颇为开怀。
“呵呵，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你真的是我的一部分么？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异世界的生命？你看，瑟希斯就没你好玩，他太没劲了。”
少女无言，如果她现在还有身体的话，只怕会耸耸肩膀，来一句：“谁知道呢？”
但现在，她只是沉默着——尽管她很想知道瑟希斯究竟是不是完全消失了，可要让她亲口去确认这一点，还是让她有些难以承受。毕竟，当撒西尔他们全部葬身于雅格一手制造的地狱之后，唯有瑟希斯是她在乎的人。既然如此，不如就让自己怀着一个渺茫的希望消失好了，这仍然是她此时的愿望。
神明大人，即使你知道我此刻的念头，也请不要告诉我真相，拜托了。最后的最后，少女默默地加了一句。
某神大人又愣了一下，接着再次笑道：“你果然很有趣。我可以答应你，可是这一次，你要拿什么来换呢？”
听闻此言，洛缇斯简直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前提是，如果她还有身体的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尾声
这货绝对不是那位大人，哪有这样斤斤计较的神明大人的啊！即使是，她也不承认！绝对不！洛缇斯在内心愤怒地咆哮着，完全不顾忌自己这样明目张胆的质疑会如实地反应到对方的意识中。
不过，某神大人倒是没有动怒，祂甚至笑得非常慈爱，慈爱得好像跟刚刚那个才坦露过心声的家伙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当然，小姑娘绝对不会说自己在那个碍眼的慈爱表情之下已经看到了某些不合时宜的深意。
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在此时居然还有如此充沛的力气去表达如此强烈的情绪，这该不是哪里搞错了吧？莫非这位大人特意停下了和自己的融合？
“你还真是后知后觉啊，不止是停下了，而且还特别给你赠送了一部分能量，不然，你哪里还有力气反驳我？”
被某神大人深深鄙视了的小姑娘并没有汗颜的表情，而是又默默地在心底抬着杠：我这哪里是反驳，明明只是腹诽而已！
见那位大人似乎又要对自己的内心独白发表什么评论，少女赶紧把话题拉了回来：“你倒底要我答应什么条件？”
这会儿，对方倒是开始装模作样：“我之前说的好像不止一个条件吧，你问哪个？”
洛缇斯泪流满面，她明明是打算赶紧解决问题，为什么反而像是要让时间越拖越长了呢？
“两个！”小姑娘郁闷地直想挠墙，一气之下，默认了对方的要求。
某神故作姿态地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驾轻就熟地转换成了施恩的口气，说了一句：“哎呀呀，算了。看你这么不情愿，那我就发回慈悲，减免一个吧，还不过来谢恩！”
洛缇斯无语凝噎，感情您老真是逗我玩儿呢？这都什么时候了？世界末日了好吗，亲！
想象了一下自己甩个马蹄袖，颠颠地跑到对方脚边，奴颜媚骨地道一声：“谢主隆恩！”小姑娘就忍不住一头冷汗，这是她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身体。
某神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对于洛缇斯此刻内心世界的态度。但却并没有对此揪住不放。看来，祂还是多少体谅了一下这个小家伙的焦虑。
当然。咱们的女主角一向都是很知情识趣的人，就算发泄情绪，也懂得见好就收。因此，在这哼声的提醒之下，她勉强恢复了身为一个凡人在面对至高神时该有的恭敬。并且准备洗耳恭听，看对方到底会说出怎样的条件——她真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付得起神明大人要求的代价。
但这一次。那个声音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多言。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是祂后面说了什么，小姑娘也不可能知道了，因为在那句话之后，她一直勉强支撑着的意识终于重归黑暗，而且看上去似乎永远没有逃离的迹象。
终于还是要消失了。真正的，可是那位大人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算了，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终于要离开这个让她备感疲惫的世界，陷入永恒的沉眠中。少女最后一个念头是。即使是永恒的沉眠，但自己身旁还是有瑟希斯陪着。这结局也不能算坏了，不是么？
“当然不坏了。”一切归于沉寂之后，半晌，那个声音才喃喃自语，接着，又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里的情绪是如此地复杂，就算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也无法参透。
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洛缇斯在一个空荡荡的殿堂醒来之时，才明白了神明大人那句话的意思，那时候，祂说：“我的条件就是，下一个千年，你和我交换。”
和神明大人交换，这意味着自己成了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么？可是至高神住的这个殿堂是不是太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