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瑈海暮川录》第48章


全是”大人“功劳吧!”
晓川眼色闪烁,抿唇不语,算是默认了。他定是怕我多心,才故意隐瞒的吧。
“不过,奏折应该是你自己写的,编瞎话不行,写字作文还是可以的。”我调侃着,“那么,既然陛下已经知道姓张的是杀人犯,为何未让大理寺将他兄弟俩捉了去?”
“陛下权横利益,下令张氏兄弟年内不参朝政,虔诚悔悟。而你,将毫发无伤。“
呵~~晓川啊,这才是你擅闯朝堂告发张逸之的真正目的吧……让我从被人诽议的困境解脱,为了,保护我……可惜,那时的我不懂。
我被武曌的昏庸气昏了头,在金吾卫将军的房间里骂天骂地,冷不丁被晓川攥住了胳膊。
晓川收紧手掌,用一种疑问的语气说道:“兴许,与那些刺客有关的,并不止张逸之一人。”
我领悟到他的深意,心头一凉,差点儿坐下地去,“陛下……怎么会……”
晓川抓起我的衣领,将我半提了起来,正色道:“宫城深不可测,不论你我,已是凶险非常。”
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松了手对我说:“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走吧。”
我苦笑道:“还没替你梳好头呢!”
那男人终于笑了,他笑起来是那么迷人,叫我移不开眼睛。
我上前抱住他,看着朝霞映在纸窗上的绯红,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很想你。”
第44章 鸿门宴
……那天是腊月初九,没有下雪。
我收到一封请柬——麟台鉴张易之的家宴。
从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张大人突然邀请一群武曌的内臣上他家里作客,而且还郑重其事的邀请我这个死对头,原因可想而知,定是武曌的日益冷淡叫他坐不住了,于是想出这么个招儿化解化解恩怨。至少那时候我是这么认为的。
你知道我是个记仇的主儿,便想要借此机会当众扫扫那姓张的面子。于是,我便意气风发的去了。
家宴的规格与之前想的差不多,既没有刻意炫耀,也不至于低级,总算是花过了心思。倒是请来的客人着实让我意外。有许多的熟面孔相识于淮汀阁,都是请我作过画的达官显贵,当中一人你们印象当颇深,便是綄熙山庄的主人,朝庭正三品大员内史大人。
那些人见了我,点头哈腰的过来问好,我不禁感叹这世道。内史大人重提旧事,说那次山庄失火险些害了我性命,一个劲儿的赔礼。我自然想的是另一则,心说你女儿的那对碧玺手钏早就被某人制成了腰带呢,也就打哈哈混过去了。
这时候,门口踱进一位蓝衣儒生,我定睛一看,正是暮晓川。
他也来了?转念一想,若是张易之真想拉拢关系,晓川那是必请之人哪。
我朝那男人笑了笑,见他淡漠的眸子扫了我一眼,停留片刻又转向别处,克意显得生疏。
我会意,跟着奴仆找到位置坐好,假装平静的呷了口茶。
那天我是坐在张易之上首,对首是张昌宗,晓川坐在张昌宗右首。也不知是否有意为之,我们四个人恰好形成了一个“互锁“的格局。
酒宴渐渐热闹起来,也不知是谁挑开了话头,提到武曌上回宫中遇刺的事。反正是家宴,关了门,喝点儿酒,大官们胆子也肥了,平日不敢讲的也便讲了。有人便说了,陛下妇人之仁,应趁此机会将李氏宗族的势力彻底颠覆,以绝后患。立即有反驳道,这大周天下怎么地也是长在李唐这块土地上生根开花的,若是对李氏宗族赶尽杀绝,岂不失了民心……
正热闹着呢,就听一人拍案道:“刺杀陛下的刺客乃来俊臣指使。来俊臣业已伏法,尔等莫再议论此事为好。“
众人惊诧,也不知是谁不知好歹,反正我不认识,没心没肺地说了句,“暮将军好像因此案下过牢狱……“
“他娘的你说谁呢!”这回说话的是我。
那人脸抖了一下,这才尴尬地落坐。
宴会一下就安静了,我见数十双眼睛都盯着我,不得不为适才的冲动解释道:“暮将军与此案无关乃是我以项上人头作保,怎么,莫不是我宁海瑈也参与此案?”
见我发怒,那人急忙过来敬酒,口中直说误会。
我耀武扬威,勉不得一通满足。转眼时,见晓川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我,我朝他使了个眼色,却是被旁边的张逸之打断了。
“不知暮将军祖籍何处?”张易之若有似无的聊天。
晓川嘴角略挑,“祖籍剑南。”
你娘的还真老实!我心里笑骂道。
姓张的哦了一声,说:“剑门以南人杰地灵,不少朝中重臣皆出自川地。”这时张昌宗插话道:“庐陵王的发妻便是剑南人,听说出自蜀南最有名望的大家族。”
我偷眼看对面的蓝衣儒生,见他仍面不改色,不置可否。
张易之轻笑道:“弟弟说的是巫氏,二十多年前其家族在成都府的确是首屈一指的明门望族。暮将军可曾去过成都府?”张易之话峰一转,眼神之中可感知几分异样颜色。
“成都府乃鄙人故乡。“晓川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说,仿佛只是在应付一场极为无趣的谈天。
而我,多少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于是我说:“天子脚下谈前朝的事儿,张大人似乎扯远了吧?“
张易之哈哈一笑,举起酒杯,“疏忽疏忽,易之自罚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这时,晓川突然起身请辞。张氏兄弟说了些挽留的官面话,最后将晓川送到了门口。
那男人不在,我呆下去自然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前脚后脚了出了麟台鉴的大门。
府上的轿子一直在外候着,我不知道晓川往哪个方向去了,便要上轿回府。
不曾想,掀开轿帘的一刹,我发现轿子里正端端地坐着个人!
我稍作停顿,然后不动声色的上了轿坐好。外面的家丁和轿夫一点儿异样也没觉出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起轿上路了。
“你不做盗贼真可惜了。”我忍笑打趣身边的蓝衣儒生。
“事关紧要。“暮晓川哑着嗓子说。
我侧目,“何事?“
晓川也看着我,良久才说:“我暴露了。“
我联想到适才宴席上的谈话,不觉心头一凛,“你是说……身世?”
晓川不答,眼色却笃定之极。
我隐隐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内心莫明的害怕起来,骂了一句“杞人忧天”便陷入了沉思中。
晓川绝非杞人忧天。连我在席上都觉察到张易之的古怪呀!好端端地,问别人老家在哪儿,又牵扯出一个关系极为重要的女人,这是一个素来不堪交往的冤家对头应该表现出的熟络吗!张易之今天搞的这一出就是他娘的鸿门宴!
约莫轿子走出半里地,我才回过神对晓川说:“我想不通……知道你身世的人只有鹤先生,连花音,”大人“,还有我……我们绝不会出卖你……”我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对,于是改口说:“至少我不会……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晓川反倒安慰起我来,说:“想得通也好,想不通也罢,至少现在,我们还是安全的。”
“怎么?”我惊问。
“若我猜得不错,张易之今日意在试探我,可见其还未掌握确实的证据。”
我没好气地捶了他胸口一下,低骂道:“那你说暴露了!吓死老子了!”
晓川轻轻笑一下,像是被我气急败坏的模样逗乐了。但那笑容并没有停留多久,那男人转眼又是一脸的肃穆。
“不过,”他说:“以我对张易之的了解,若非拿捏要害,他断不会放出蛛丝马迹惹人猜疑。”
“你的意思,咱们得先发制人?”
晓川点点头,“起事之日,刻不容缓。“
“你疯啦!“我骂道,”当真要为那帮老不死的卖命!大不了杀了姓张那厮!“
“嘘!“晓川立指在唇,对我说:”只杀一个张易之便能结束一切吗?“
当然不能。
张易之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不就是身后有人嘛!
“咱们逃吧!离开长安,去剑南?“我握住他手臂求道。
“起事之前,我会安排一驾马车送你出京,”晓川说着慢慢将他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届时,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带着你的金银财宝,走得越远越好。”
“连你也知道,你们这些反周复唐的反军斗过不武皇的羽林军!”
晓川幽幽道:“战败,我将连累你,武皇杀你;战胜,李氏复唐,男宠恶俗必辟之,新皇杀你。故此,你,非走不可。”
那一刻,我心如刀绞。
我心里默默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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