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第18章


萧钰夫妇见劝说无果,便想来硬的,只锁了房门不让他出去。还吩咐府里小厮万万要看紧了,别让他偷溜出门。然而,向来自由惯了的萧敬哪受得住他们平白加上的束缚,离家之心愈发迫切。
这日,萧骛终于正式登门拜访萧钰,把萧敬之事说了个大概。他见萧钰怎么也不同意,就骂道:“做父亲的没本事,就指望儿子也没本事吗?他是天纵之才,你竟也忍心让他屈居下位!”
萧钰心中直呼冤枉,可也不敢说出口,只是道:“他生得颇似皇族中人,如若入仕,恐会招致不测。”
萧骛冷笑一声,道:“你胆子小便以为他的胆子也小吗?你再怎么养着他,他也不会变成你那样!”
萧钰知道自己这性子实在是谨慎过头,这也是父亲萧瑾不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可是,人处一世,不小心细谨又哪能求得一条活路呢?还是说,他本就是个无能的,只有这般才能求得立足之地?
在萧骛来之前,他从来不会往后一种可能想去。可是如今,他竟也有些动摇了。他大概真的就是那种无甚才能的人,只是守得住家底,未必算是本事。
“那他去了东边又能怎样呢?总不能真让他……”
话未说完,萧骛就打断了他,道:“你父亲和我常年在东边,他去了也有照应。留在这里,保不准又被些小人构陷,你是个说不上话的,萧钦又是个顾虑大局的。而我,纵然在皇帝面前有点面子,可也不能每次都及时相救啊!”
萧钰知道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么个理,可是那是他的孩子,他哪能轻易放下心来。更何况,他夫人是怎么也不肯的。她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是让他离了家,她恐怕也不会再待在他身边了。
“这孩子要是走了,他母亲,唉……”
萧骛知道他未尽之意,便说:“你便问她,是要她儿子命丧京中,还是要她儿子飞黄腾达。她哪会不明事理,到底是舍不得罢了。”
言毕,萧骛径自起身,去寻萧敬了。到得萧敬门外,他轻轻地叩门,朗声道:“我来了,快开门。”
萧敬十分欢喜地迎他入门,道:“你劝服他们了?”
萧骛点头,道:“小老儿还是牙尖嘴利的,你还能不放心?”
萧敬哈哈直笑,倒了一杯水,推到萧骛面前,道:“那就好。只是不知,那顾容如何了?我入狱这些天,总想着他,生怕萧啟回来找我算账,说我没照顾好他的人。”
在萧敬入狱前,顾容突然大病一场,几乎没了半条命。他本打算去看望,没曾想当晚就被召进宫中。回到家后,父母又不让他出门,他心内焦急也无用,只好托人请萧骛帮忙看顾。见他来了,自然要好生询问一番。
其实在萧骛看来,顾容是个极阴狠暴躁的人,只是对人总是一副良善的模样。他记得,萧瑾收到的那封信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他不知道何时汝阴侯府藏了这么个人物,但他也不会不喜欢,更不会去拆穿。
“那孩子,是个好的,你能这么快出来,也是托了他的福。改明儿你要走了,可得记得先去看看他。”
萧敬对顾容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的毒舌不饶人上,哪能料到自己获救还有他的功劳,便缠着萧骛想要问个清楚。
可是萧骛从来都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吊人胃口,然后就不说了,是出了名的嘴上有把门。萧敬见挖不出什么来,便寻思着改天亲自去问顾容。
萧敬出发前两天,终于得了见顾容的机会。他进了汝阴侯府,也没去拜见汝阴侯和萧夫人,直接就去了沉香苑。
相比以前,苑内少了生气,多了沉闷。那个有眼力见的清若也不见了,只有几个人傻愣愣的杵在那里,还有一个人阴沉沉的躲在那里。
他见苑内的人无意招呼他,便径自往里走,门也未敲,闯了进去。只见顾容仍旧躺在床上,脸色仍有苍白,他慌忙上前,趴在床边,道:“你怎生还不见好?”
顾容见他来了,硬是挤出一抹笑,道:“能活着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我这样都还算是好的了。”说完,他竟又咳了起来。
萧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他这副模样,自然料到事情不简单,便试探道:“是那清和?”
顾容扬眉,眼睛里有了笑意,却带着嘲讽,道:“她不过是个小角色,能蹦跶出个什么?更何况,她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哪有弄死人的狠劲。”
萧敬一听,便知是何人了。他为顾容担忧,甚至想着不去东边了,可是顾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改变了主意,只听顾容道:“可是,他再怎么狠也是弄不死我的。我可不介意接下来的几年陪他好好玩玩,阿蒙走了,我正好无趣。”
听着这话,萧敬却有了疑惑,看着顾容的模样,突然有了一丝陌生。他可不会认为那是因为萧啟走了和汝阴侯对他下毒之事,一个人性情的转变哪会这么快。
“你这是……暴露本性了?你到底是何人?”
顾容无意瞒他,自从萧骛出现以后,他就已经改变了一些想法。萧骛对他说,这天下需要的不是动乱,而是一代明君。他不觉得自己有做明君的潜质,更无把握保证再无动乱。他虽不是一个绝对的好人,可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从这一个层面上来讲,凭着萧敬的本事和本性,他应该会是一个合格的盟友。
“我姓顾,你觉得我是何人?”
萧敬平日里多看兵书,同时也会涉猎史书,他记得,前朝有一公主便是嫁给了一顾姓男子。他突然觉得,他最近似乎知道了太多了不得的事情。
“你是前朝后人?那你对萧啟……”
顾容见他似乎找错了重点,打断他道:“我待阿蒙,是百分百的真心,不然我何必在你面前不加矫饰。萧敬,你可知道你去东边意味着什么?”
萧敬原本只是想逃离京中,对于去东边一事并未细想,因此只是摇了摇头。
顾容却道:“当年成王事败,他的不少部下都去了东边。萧骛那老头之所以能令皇帝低头,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救过皇帝的命。皇帝忌惮他,多是因为东边的势力。”
“他是……成王的部下?”
顾容沉思了一会,理清了当年的事,才道:“是也不是。他与成王算是好兄弟,不过年岁较小,多受照顾。他也知晓,当年成王和汝阴侯萧骥之事。他带你去东边,是想要把那边的人都交到你手里,你可明白了他的意图了?”
萧敬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一瞬间,往日不曾有的责任和压力都涌了上来,亦把那股子痴劲儿也唤醒了。他不明白,按理来说,他和顾容该是水火不相容的,怎么他却像是要与自己和平共处的样子。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一出门就出卖了你,来换得一生的荣华富贵?”
顾容听后咳了几声,笑道:“我视你为友,你还不明白?往后若有不称意之事,尽管来找我,我定将竭尽全力助你!”
就这样,两个将来的风云人物在他们十几岁的年纪就定下了协约,成为了永远的朋友,为几十年后的盛世打了下最初的基础。那个时候,萧敬还记得这天是个阴沉的天,这人是个顶好的人,这瞬间是个值得永远铭记的瞬间。可惜,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天下风云未曾停歇,有的人走了,有的人来了。念旧的人剜骨剖心,喜新的人装疯卖傻。
出了汝阴侯府,萧敬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到他醒悟过来之时,他已经走到了曾与秦遥夜打斗过的郊外。他苦笑一声,为自己的痴情,亦为自己的即将离去。他摇着头转身,打算就此离开。
不想,迎面就是一个拳头,差点撞上他的鼻梁。他连忙还手,却看见那人是她。他顿时停了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秦遥夜红了眼睛,眼眶里竟是打着转的泪水,她道:“你都要走了,却不来跟我告别。要不是我差人去打听,你还真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萧敬本已打算这辈子真不见她了,就算将来能如顾容所想登上绝顶,他也不想见她了。可是,她这番话又是何意呢?
“你可知道,你这么说,会让我念念不忘?”
“那你可知道,你就这么走了,也会让我念念不忘?”
萧敬好似被人给了一闷棍,脑子里乱乱的,整个人也晕乎乎的,他实在不曾料到,她也会怀有与他一般的心思。
“那……你的婚约呢?”
秦遥夜这次没再犹豫不决,亦不再认命,而是异常坚定地道:“给我三年时间,如果三年后张掾还没回来,我便去找你。就算前方有千万人挡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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