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物》第59章


顾容没有理他,接着道:“你对武英说,这辈子我没能为她找个好夫婿,是我误了她,我当初就不该让梁述去西塞。”
萧啟听得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顾容这是一心赴死了。他赶忙扔开了剑,坐到床边,抱住了顾容,慌慌张张地道:“你别说了,我不让你走了,我不让你走了……”
可是,顾容又接着说道:“至于你,我无话可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萧啟赶紧去看顾容的脸色,却发现他的唇角渗出了黑色的血,他向顾容问道:“解药呢?解药在哪儿?”
顾容笑了,凑到萧啟耳边,道:“当初慕容忱就是被这药毒死的,哪有什么解药?我就要死了,你这下再也推不开我了,再也推不开了……”
萧啟捧着顾容的脸,接着又抱住他,生怕他摔着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整张脸上都是泪水,他没想过这种噩梦会再次上演。他只是想要逼顾容走,压根没想过要他死。可是,他偏偏趁自己不注意吃下了毒药。
他给顾容盖好被子,对这帐外大喊了一声:“快叫军医!”
军医慌慌张张地来了,可是那时候顾容已经彻底昏迷了。军医对着萧啟期待的眼神,最终也是摇了摇头,叹道:“此毒实在无解,萧将军还是替他安排好后事吧。”
萧啟怎么也不信,他拉着军医央求道:“麻烦你帮他续续命,他还小啊!”
军中人也都知道顾容就是顾春朝,对他也是十分敬仰,可是生死有命,阎王爷要定的人哪里夺得回来。军医只好安抚了萧啟一番,又道:“萧将军,中了这毒本就是苦,多捱一日就多一份苦。你若是真为他好,就别管他了。”
萧啟神志不清地趴回顾容床边,看着他变成青黑色的面庞,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萧啟是真的伤心至极了。他恨自己怎么没有仔细盯住顾容,怎么非要逼他走,怎么就是姓萧。
他让那军医走了,自那年慕容忱死在他面前以后,他就知道,有些命是求不回来的。他再怎么为难军医,该走的人也是没办法救的。他能做的,不过是陪在顾容身边,让他走得没那么孤单。
他可以向太子交差了,也可以向今上交差了,就是不能向顾容和自己交差了。人这辈子,只能跳进一个坑里,要么是重情重义,要么是家国天下,二者果真不可兼得。他选了家国天下,就注定会失去顾容,而选了顾容,就注定要丢了家国天下。可是他太贪心,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让二者处于平衡状态。结果呢?顾容替他做了选择,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丢过顾容呢?
他抓着顾容的手,捏得紧了怕他疼,捏得松了又怕他感觉不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捏着,然后想办法给他一点温暖。顾容未必真的想死,他其实是想气自己,萧啟常常这样去幻想。可是,事实哪是幻想可以改变的。
第二日凌晨,慕容忱死前的那些症状全都在顾容身上发生了,萧啟只能傻傻地看着,呆呆地抱着。他只能看着顾容面容狰狞地忍受着毒发带来的痛苦和挣扎,然后看着他再不复当年的光华,成为了一具僵硬的尸体。
萧啟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哪怕是当初差点在西塞没了命,他也没有这么害怕过。可是,顾容死了,他怕了。这可是这世间唯一一个不会背叛他、不会害他的人了,然而这个人却因为自己永远地走了。
张掾得知顾容中毒的消息后一直很疑惑,这个人为何能够使得萧啟这般伤心。如今又得知顾容已经去世了,便也打算进来看一看。结果,他看到的是抱着顾容一脸茫然的萧啟,而顾容已经变得难以认出了。
张掾一步步走到萧啟身边,像是担心会惊醒他一样。他仔细观察了一番萧啟的神色,突然想起了当年京中众人皆知的传言,难道,这人也是萧啟所念之一?他记得,当年那人姓顾,眼前顾春朝也是姓顾!
张掾突然明白了什么,便问道:“这人是顾容?”
萧啟移过眼神看了张掾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看样子也没有说话的欲望。
张掾只隐约听太子说过,说是萧敬与一商人有勾结,难道那个商人就是顾春朝?所以他的死其实是萧啟为诏令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秦遥夜的性命来威胁他,他宁愿自己去死。看着萧啟这个样子,也不像是对顾容完全没有感情的样子。
萧啟突然自言自语似的道:“他是自杀的……”
张掾以为自己对于秦遥夜的感情会是这世间独一份,如今看来,顾容对萧啟的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世间的有情人,其实并没有性别上的区分吧?对这两人,他除了掬一把同情泪,就只有好生隐瞒顾容就是顾春朝这件事了。
而武英呢?她在得知顾容中的是什么毒以后就离开了。她没打算带着顾容的尸骨回到南方,因为南方也并不是他们的归处。她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因此她也只是简单地收拾了行囊,什么话也没有对军营中的人说,就策马离开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后来的人们只说似乎在西塞的一个镇上见过一个面容姣好却性情冷冽的女子。那个女子养了一只猫,给猫取名阿述。
作者有话要说:
嗯,快要完结了
第44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顾容去世后,萧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攻势愈发猛了。张掾终于退到了京中的郊外,而太子也终于按捺不住地逃回了皇宫。至于萧啟,他去了南方,他要带着顾容的骨灰去南方看看,重走他曾经走过的路。对于过去的萧啟来说,这一举动是在冒险,是绝对的置家国于不顾。但是,如今已经没有了让他犹豫的借口了,因为顾容走了。
张掾拦不住萧啟,只好由着他去。更何况,他觉得萧啟一旦恢复过来,就能够看出他的假装败退,到时候可就难办了。在他看来,萧啟依旧是站在今上这一边的。
秦遥夜知道顾容走后很是低落了一阵子,因为当时她的身边只有顾容一人还能联系到萧敬。而顾容一走,她就再也没有去找萧敬的理由了。她相信,萧敬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帝王,但却不会是最好的情郎。
其实,萧敬早就意识到了张掾的故意败退,因而心中感激的同时又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他是真的想要靠自己的能耐夺取这天下,可是张掾的作为却让他觉得,这是他拿秦遥夜换回的轻而易举的胜利。因而,在最后的攻城时刻,他放慢了步伐,想要让里面的人自己投降。
这时候,太子疯了一样挟持着两个人出现在城墙上。这两个人一个是萧钰,一个是萧钰夫人。萧钰被□□多日,皮肤苍白得不像样,胡子长得吓人,双眼没有半分神采,一身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哪里还有过去的清俊模样。而萧钰夫人则是镇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她为之骄傲的萧敬,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萧敬未尝没有看见自己的双亲,萧骛这时却对他道:“成大事者,莫要仁慈。”言下之意,是希望他不要顾念双亲了。他虽对父亲感到不齿,可对母亲,却是由衷地感激。他不能丝毫不顾念,那无关千古后的名声,只是他心中所想所愿。
太子在城墙上喊道:“萧敬,我劝你赶紧自杀谢罪,否则,我就拿你父母来祭奠战中亡灵!”
萧敬正待要抽弓搭箭,却见城墙上闪过一个身影,从太子背后给了他致命一击。下一刻,太子被那人从城墙上扔了下来。可是,那人也被一众兵士团团围住,不知押解到哪儿去了。萧敬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的身影,没多思考就立即率兵攻城。他怕自己慢了一步,那人就要被处死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秦遥夜。她见萧敬父母被太子挟持,唯恐萧敬被要挟,便尾随着太子上了城墙。又听见太子说出了要萧敬自杀的话,她一时冲动就把太子给杀了。至于杀了太子以后她会有何遭遇,她压根没空去想,她只想到了萧敬。
秦遥夜告诉自己,如果这次她没有丢了命,她就再也不记着萧敬了。她不想重回他身边,因为那时候的他肯定会是一国之主,一国之主哪还能兑现今生只她一人的承诺。如果这次她丢了命,那也是她注定难逃,这辈子也就只得记着萧敬了。
正在她低着头任由士兵捆绑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人,正是张掾。他已经听说了城墙上的事情,也知道如今瞒不过今上,秦遥夜的命难保了。但是,他舍了自己的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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