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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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夜绾了绾青丝,关上窗门。一股脑儿蜷缩在地上,脸埋在双腿之间。她整个人颤抖着,但嘴角柔和,她轻轻地道了声:“谢谢。”
第二日起身的时候,果不见了叶东城。
树下积雪,千夜披了一件厚厚的棉袄,走在雪地上,北风吹得两颊生冷,没有了真气护体,便只能任着自己瑟缩。嘴唇冻得有些发紫,只是她仍然不想进屋,她体验着叶东城的感觉,小心地挪着步,看着自己的脚印,心情很好。
能活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也许,她应该还能做些什么。
想着昨日的男子吹奏的那首采桑子,采桑歧路,屈曲转转,若是有心,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昨日的男子温润如玉,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青葱玉指,青袍玉笛。
一个如翠玉一般的男子。
客气,婉转,但让人有种距离感。
果然大千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是有的。
呆了几日,自己原本的衣裳早已破烂的不能穿了。主人家倒是待她恩重如山,不仅救她一命,还留了几件丝绸的衣衫给她,食材也丰盛,冬日里想她受伤女子不方便,准别了满满一缸的淡水,厨房内单是柴就劈了几担,还有为她留下的煤炭和暖炉。
主人家蕙质兰心,心地善良,倒是让她禁不住想见上一见,好好谢谢人家。
这几日想来,其实她并不是真的想寻死。不过是为了气气秦锦衣,报复他这样对她,因为她始终不能相信,有这么一日,秦锦衣抛弃了她。
若她是善男信女,从此隐没于市。可她仍是不甘心。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待伤势好得差不多而粮食也所剩无几的时候,她开始盘算将来的路了。
没有了武功,如何在江湖立足?
她不知道,她不是随遇而安的人,但她不信自此便没了退路。
兜兜转转,想了想,还是踏上了前往扬州的道路。毕竟一个人在绝路时总会怀念出生成长之地。
这便是期盼着绝处逢生吧。
皑皑白雪,一片朦胧。四周飘渺没有人烟。也不见山峰跌宕起伏。走出三里,看见一片冰川。四周的景色没有一点熟悉之处。她很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山崖跑到了这种地方。
虽从未来过此处,但想来也应当是北地。
传闻中,北地终年冰雪覆盖,严寒刺骨,鲜有人烟。果是如此。
她显然迷失方向,只一味得往南而行。行走三日后,那一天的傍晚,她遇上了一猎户,才得知,此处乃是北国安修国与宋国的国境,再往南行走半日,便可到达边境之城蒙沧城。
当日在好心的猎户家中休憩了一晚,第二日天蒙蒙亮,她便起身赶路了。
行走半日,果然到了罗加络山群的山脚下。再走了半个时辰,便入了蒙沧。当夜,便在蒙沧的客栈住下。即到蒙沧,快马加鞭赶至扬州也是要一个多月了。
宋与安修常年两队对垒,西北又有游牧民族虎视眈眈。
但好在蒙沧城固若金汤。两军对战最后也偃旗息鼓,安修尊称宋为宗主,每年进贡。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当今天子固步自封,整日修道炼丹妄想长生不老,而北修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若不是淮南王曹家以及北定侯诸葛警的骁勇善战忠心为国,谁是宗主谁是堂下之臣就很难分辨了。只是天下间的权臣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知道……千夜冷不防抿抿嘴,她何时开始关心这朝堂之事了。她向来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辈,莫不是太无聊了些。
吃了一个馒头,便在客栈里睡下了。
半夜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
悠悠地披了件外衫,走到窗前,燃了一炉香。呆呆地立在那里。看朗朗月空,北风习习,银装素裹。
站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笛声。
笛音低沉,似有种不为人知地伤心与苦楚。
天下间开心的人远不及伤心人多啊。
笛声高低起伏,似是恸哭。
想来无法入睡,便追着笛音一路走到了中庭。
穿过中庭,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男子坐在井边吹着笛。
月光皎洁,星辰闪耀,却不及眼前的男人给人的干净与耀眼。
一身月牙白的衣裳,他握笛的十指修长,指甲修的很短。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笛音,恍若一阵呜咽。
她没有走近,只是静静地靠着栏杆,双手抱胸,紧闭双目。
笛音悲凉凄惨,想诉说什么,但无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悲鸣。听在心里很难受。
笛声渐渐收尾。她才睁开眼睛,眼前一张放大地脸孔出现在面前。他已毫无声息地走到她跟前。
男子表情冷淡,并不像是很难过的样子。相反,此刻她的脸上却布满了泪珠。
“秦姑娘,你哭什么?”他还记得她姓秦,叹息问道。
他又歉疚地说,“不知是不是打扰了姑娘?”
“敢问叶公子此曲名为?”千夜拭了拭眼泪,抬头问着。
“姑娘是因在下的笛声而流泪吗?”叶东城客气地作揖,“此曲名为“月上宫”,是在下写给一位故友的。”
“是公子自己做的曲子啊。”秦千夜叹了口气,她看着他的眼,晶莹闪烁,眼色黑沉,不失光泽,“公子才华横溢,能有如此好友为自己吹奏一曲,已逝的故人当是安心了。”
“叶某不才,只懂区区音律,姑娘既能听懂笛音,姑娘岂非更称的上是才华横溢?”叶东城的语气始终是波澜不惊的,听不出此刻的心情。
“友人已逝,公子切莫伤心。”她不知能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说些什么才好,只是淡淡的安慰着。
“悲也好,喜也好,自己的事只有自己知道。”他莫名奇妙地道,“我不伤心,只是此曲只为应景而作,而非在下心音。”
千夜点点头,应景,也是因本身的心情而来。她垂着头,看着已经冻僵的双腿,自言自语道,“倘若有朝一日,能有人在我坟前为我吹奏一曲,余愿足以。”
叶东城眉梢皱起,他眼角瞟向稍远的地方,淡淡地说道:“活着的人不该轻言议死。哪怕是有死的决心。”
千夜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又看着他握紧的双拳,他的手也冻得成了青紫色,想了想说道,“公子所言甚是。但人在江湖,总得为自己准备一副棺材的。生死由命不由己,总是早做准备的好。”
“我以为,”他端详着千夜,见她满脸苍白,并无什么心思,“我以为,姑娘遭此经历,已打算远离江湖是非了。”
千夜怔了怔,她并无答话,只是看着嘴里吐出的白色寒气渐渐升到消失,“即是是非,公子何须淌这混水?我原本以为公子是豁达的人。”
“姑娘不是说吗,生死由命不由己。此处不宜久呆,况且姑娘身体初愈,夜寒之地,少待为妙,还是早些歇息的好。”
他声音柔和,但听着却觉得遥远。
是有点冷了,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他也有些僵硬的双手,细细地说道,“公子也早作休息。你我都没有深厚的内力,若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说完便打算离去,走了几步,“公子可有心爱之人?那逝去的朋友可是你心爱之人?”
背后没有回音,她并没有打算呆太久,毕竟江湖中多的了便是过客,而且是一面之缘的过客。
但身后仍有细微的声音。
但她已经走远了,只听得了风传递而来的吵杂,而非完整的话语,她只听得了“大概,或许。”
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放纵自己,一次的放纵,却如此的心安理得。
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些受凉,喉咙火辣辣的痛。
她才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好久没有生病了。
和昨夜的那个人,似乎多话了。她不是个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但吹着那笛音的男子,却让人无法轻易放下。
下楼的时候,本想打听男子的房间,小二递了张字条给她。
拆开字条,俊朗的字迹:秦姑娘若先在下归于尘土,叶某当为姑娘填上一曲,与姑娘坟前吹奏。
千夜泰然地笑了一声。
知音谁付,难觅知音,知音谁在,弦断无期。
日夜赶路,终于在新春伊始行至扬州。
她去了趟自鸣坊,赶走了嬷嬷,抢了地契,给了月娘,也把身上的这把“逆流”留在了那。
于是又是孑然离开了了。
没有想好未来的路,所以她回了趟九尾村。
那个曾带给她涓涓细流,满树桃花的回忆的地方。
村里都是老实的庄家汉子以及平实的老弱妇孺。她一张生脸,也引得了一番注目。
按着记忆中的那条路走了一番,走至溪边,却没有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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