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第46章


姥,皮球还是个孩子,过几年大了就好了,你想你孙女、外孙女儿要在人家
家干活,你不也心疼?”转身我又嘱咐皮球:“老奶奶可是咱家最要保护的
人了,对老人,做晚辈的只有孝顺两个字,而且顺比孝更重要,老人没什么
对与错,我们只有顺着她,她才能长寿。”
其实,姥姥和皮球又是一对无法分开的伙伴。多少次,晚上我在电视台
直播,姥姥就全靠皮球照顾了。她们的许多兴趣点是相同的:看电视都喜欢
同一类的节目,诸如《天仙配》、《孟姜女》。还有姥姥那说不完的往事,
皮球是她最好的听众。姥姥教皮球擀面条,包饺子,恨快,那肉丁大白菜发
面包子,就成了皮球的拿手饭了,凡是来我家吃过的人都说好,以至于我们
的朋友都执意让皮球和姥姥在北京开个山东包子铺。看到这一切,我感叹道:
莫没办法,皮球的厨艺进步得比学文化快多了,莫非皮球这辈子就是干活的
料!
姥姥和皮球的到来,给我的生活增加了一些麻烦,却也带给了我许多快
乐。多晚回家,她们都在等我,多么情绪不好,见了她们就平息许多。我的
生活也有了变化,不管去哪儿出差,我一定把当地的土特产带给她们,过去
习惯了空去空回的我,现在总是大包小箱的,我总想尽我的所能去弥补她俩
各自的缺憾,不是吗?姥姥一辈子都在付出,含辛茹苦,最远也只到过北京。
深圳是什么样,上海什么样,她只能在电视里看看。皮球更不用提了,这次
来北京还是头一回坐火车。我渴望所有的人都能过好,都不白来世上走一回,
可是我的力量多么渺小,我只能帮好我身边的人。其实她们也在帮我,不是
吗?姥姥和皮球今天给我过的这不同寻常的生日,我终身不忘。。
我们仨人围着蛋糕,开始了我的生日晚宴。
我边吃饺子边说:“好吃。”说得那么由衷。
姥姥欢喜地:“那就多吃点。”
皮球反对姥姥,“让阿姨留点肚子吃蛋糕。”
“好,好!”
“阿姨,你说这蛋糕怎么样?”皮球等着我回答。
“挺好。”
“那你猜多少钱?”我还从来没买过蛋糕,真不知价钱。
皮球和姥姥一副得意的样子。
姥姥又说,“你猜这蛋糕多少钱?”蛋糕多少钱今天怎么那么重要?我
瞎说了一个数:“三百!”姥姥和皮球吃惊地看着我。
“你看,我说你该买个再好点的吧!”姥姥怪皮球。
皮球说:“这是最好的了。”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时,我才知道桌
上的这个生日蛋糕着实不容易来到我家。
离着生日还有好多天,姥姥就和皮球商量好了,要用姥姥自己的钱给我
去买一个北京最好的蛋糕。初八那天,她俩见我没什么反映,也没有什么安
排,显然是把生日忘了,她们俩要给我一个惊喜,于是就有了早晨那一幕。
我走后,姥姥就开始让皮球好好梳梳头,穿上过年买的新衣服,按姥姥的思
维,皮球不打扮好点,人家不会卖给她最好的蛋糕。可是皮球很快就回来了,
原因是商店的蛋糕最贵的也才八十块钱。姥姥又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就和
人家卖蛋糕的同志说,这个蛋糕是给你阿姨过生日的,你就说你阿姨是电视
上的那个倪萍。”皮球又骑车去了。
皮球跟服务员说她是我家小阿姨,人家自然怀疑。皮球急得脸通红,是
啊,她拿什么证明她和倪萍有关系?“那你说说,你阿姨是不是和×××吹
了?她现在和谁好?是不是又结婚了?她有没有孩子?她有没有汽车?她到
底多大了?”凡是能想起的,大概都问了,皮球如实回答了。很遗憾,关于
我的私生活,皮球知道的不多,我估计卖蛋糕的服务员也很失望,但也帮了
这个乡下小姑娘的忙,把她手里攥着的那二百块钱全花出去了。
这些年,这样的事我真地习惯了,就连我母亲有一次都从青岛打电话问
我:“怎么,你和×××在杭州蜜月旅行结婚了?”弄得我哭笑不得,家人
都不知道的婚我都敢结,我成什么人了?!
我就这么生活着,习惯着我的生存环境。一个曾经最怕被别人议论的人
今天成了个最不怕别人议论的人,职业改变了我,年龄帮助了我,我庆幸,
内心深处的那些我本质的东西没有改变,我庆幸我一直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我也越来越清楚地知道,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
家庭主妇
“同学们,我实在没有资格来讲这个题目,因为在我看来,一个成功的
女性她要有两个不可缺少的条件,第一是她建造了一个成功的家庭,第二才
是她有成功的事业。一个三十六岁的女人了,还在婚姻的跑道上转圈儿,我
怎么能说自己是成功女性呢?”同学们哄堂大笑——为我的坦率,也为我
的亲切。我继而告诉大家:“我其实是一个更适合于做家庭主妇的女人,有
个丈夫,再生个健康的孩子,养上些鸡鸭狗兔,{奇书手机电子书网}搞块小自留地,那样我一定
活得出色,我向往自己是个母亲,虽然我已经体味到了母亲的全部光辉在于
奉献,但我依然钟情母亲——这个社会中最重要的角色。”看得出,同学们
听了这一番开场白后煞是惊奇。一个整天在电视里露面的女人,一个忙起来
恨不能昼夜都不回家的女人,一个拿着话筒到处跑的女人,一个曾做为杰出
妇女参加过两届全国妇女代表大会的女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声称自己想做个
家庭主妇,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决不能理解我的话,他们的心正是要飞翔的日
子,这个时代也正是崇尚独立经营自己,成为职业妇女的进步年月。
我的生活节拍总是落伍于时代。
小时候,母亲对我们要求很严,小活计都得自己动手,衣服当然要自己
洗,肥皂从来都是用她剩下的小得不能再小的肥皂头。看着妈妈手里的大块
肥皂,我多少次地跟自己说,快点长大吧,等我到了自己说了算的时候,一
定买好多大块的肥皂。直到如今,我见了大块的肥皂还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感!我喜欢那淡淡的皂香味,像清晨的云,清冷而温润。我的衣橱里也放进
了各种各样的香皂,遗憾的是如今的香皂太香了,香得失去了本真,香得不
那么正统,像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虽然花枝招展,却只能让你畏而远之,
没有什么好感。喜欢肥皂是因为爱洗衣服。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放上一大盆
清水,再拿出一块上好的肥皂,家里该洗不该洗的衣服都会被我翻出来,洗
一份畅快,洗一份舒心。
我母亲说,小时候我还喜欢布,各种各样的花布我都爱不释手。每次母
亲去布店,我总是要求跟着,她在柜台上选布料,我就踮着脚尖用手扯着布
角。上小学时,我用攒了几年的碎布头做成的很讲究的椅子垫,很多同学见
了都眼红。
1968年,柬埔寨国家元首诺罗敦·西哈努克亲王和夫人莫尼克公主访问
青岛。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外国人。当时,我荣幸地代表青岛市小朋友给贵宾
献花。我清楚地记得当西哈努克一行刚一下火车,我和另外一个男孩就被老
师推出了队伍,按照我们事先练了无数次的路线跑到了他们面前。谁是西哈
努克?谁是莫尼克?我们一下子都傻了,我拿着花跑到那个圆头圆脑,红光
满面的外国叔叔面前,不知该把花献给谁。那时候,中国是一个对外封闭的
国家,那时的孩子特别是首都以外的孩子都像个小傻瓜,既没有电视,也没
有画册,靠什么能认出哪个是柬埔寨元首呢?这事怎么也不能怪我,好在西
哈努克这位多年流亡在外的高棉人早已熟悉了社会主义制度下的中国人民那
份热情,那份兄弟般的友谊,他主动上前,接过了我手中的花,并在我那几
乎不曾被谁亲过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我紧张得不知说什么好,就像是一棵
丽日照耀下的小青果,羞涩而荣耀地挺直了腰板。随后,我们就被老师拽进
了人群,一切就像梦一样转瞬即逝。那一次我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礼物,一个
用丝带捆扎好了的大块布料。老师说,这是西哈努克亲王送的。我手捧着这
块宝贝般的布料蹦蹦跳跳由新建礼堂跑回了家。这也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社会
性的获得,莫有一种快要做大人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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