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世界》第134章


“很长的路,”他说,“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是的,会很漫长,比跟随她来到这里的那些人必须走的路还漫长,但倒没那么困难,因为她至少知道路。而且那里会有泉水为他们大家解渴,还有她朝思暮想的辽阔土地。
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老王子爬上他那匹气喘吁吁的坐骑,但他一坐稳就举起了一只虚弱的手,因此大家纷纷欢呼喝彩。战争结束了,而且还不只是结束而已:已经被遗忘了,而他们赢了。昂德希尔太太拄着拐杖拉起马匹的缰绳,一行人于是上路。
留 下
索菲知道那是一年当中最长的一日,但为什么夏天才刚开始,就把它叫作“夏至”?也许只是因为在那一天,夏天才开始显得没有尽头,似乎不论往前还是往后推都是没完没了的夏天,其他季节都被抛诸脑后、难以想象。就连纱门的弹簧被咿呀撑开的声音、她进门后咔啦关上的声音还有前厅内的夏日气息都好像不再新鲜,仿佛它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但这个夏天原本也有可能是不会来的。索菲很肯定这是黛莉·艾丽斯的功劳,她凭着勇气拯救了这个夏天,先到了那个地方去,确保这个日子真的会来。因此它应该是一副脆弱又不实在的样子,但事实却非如此。它就跟索菲记忆中的任何夏日一样货真价实,甚至可能是她告别童年以来所经历过的唯一一个真正的夏日。它让她变得有活力,而且勇气十足。有一阵子她完全丧失了勇气,但她现在已经可以勇敢了,因为艾丽斯无所不在。而且她非勇敢不可,因为他们将在今天出发。
他们将在今天出发。她内心一阵雀跃,把她的编织袋抓得更紧,那是她唯一能想到要携带的行李。自从在艾基伍德召开了那场会议后,她的大部分日子都在计划、思考、希望、害怕,反而极少去感觉自己即将进行的这件事。也可以说她完全忘了去感受它。但她现在感受到了。
“史墨基?”她喊道。空荡荡的房子里,这名字在高挑的前厅内回荡着。大家都聚集在外头了,不是在有围墙的花园里就是在前廊上或公园内。人们一早就开始陆续抵达,每个人都带了自己认为该带的东西,也都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就绪,不论他们各自把这趟旅程想象成什么样子。而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他们向索菲寻求某种命令或指示,因此她进屋去找史墨基。凡是这种时候,他都铁定是动作最慢的那一个,不论哪种野餐、哪种郊游都一样。
不论哪种都一样。倘若她能继续把这想成一场野餐或一场郊游,一场婚礼、一场葬礼、一个假日或任何一场她懂得如何掌握的普通外出,然后就这样继续进行该做的事、仿佛她很清楚什么是什么,那么——好吧,那么她确实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只能留给别人去做。“史墨基?”她又喊了一次。
她在书房里找到了他,尽管一开始往里头瞄时并没有看见他。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把大椅子上,交握着双手,还有一本摊开的大书面朝下躺在他脚边。
“史墨基?”她不安地走进来。“大家都准备好了,史墨基,”她说,“你还好吗?”
他抬头看她。“我不去。”他说。
她困惑地杵在那儿。接着她放下编织袋朝他走来。袋里装着一本旧相簿、一个有裂痕的陶瓷小雕像(是一只鹳鸟,背上载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赤裸的小孩),此外还有一两样东西。本来应该也有那副纸牌的,但是并没有。“什么?别这样,”她说,“ 别这样。”
“我不去了,索菲。”他说,态度十分平和,仿佛他就只是单纯不想去。接着他低头看着自己紧紧交握的手。
索菲对他伸出手,张开嘴巴准备劝告,但终究把话吞了回去。她在他身旁蹲下,轻声说道:“怎么了?”
“噢,呃,”史墨基没看她,“总要有人留下来的,不是吗?总得有人待在这里,打理一切之类的。我的意思是以防万一……万一你们想回来、万一你们真的回来了还是怎样的。
“毕竟,”他又说了,“这是我的房子。”
“史墨基,”索菲抓住他交握的双手,“史墨基,你得来,你非来不可!”
“别这样,索菲。”
“你要来!你不能不来,那是不行的,没有你我们要怎么办哪!”
他看着她,很疑惑她为何如此激动。对史墨基而言,“没有你我们要怎么办”这句话套在他身上真是太不搭调了,因此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总之,”他说,“我不能去。”
“为什么?”
他幽幽叹了口气。“就只是,呃,”他用手抹了抹额头,“我不知道——就只是……”
索菲等他讲完这些开场白。这令她想起许久以前的类似状况:在说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之前,总要先挤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字眼。她咬咬嘴唇,什么也没说。
“好吧,已经够糟糕了,”史墨基说,“光是让艾丽斯走就已经够糟糕了……你看,”他在椅子上动了动,“你明白吗?索菲,我从来都不真的是这当中的一分子,你知道吧?我没办法……我是说我真的太幸运了,真的。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在我小时候、在我刚到大城的时候,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得到这么多幸福。我天生不是那种料。但你们——艾丽斯——你——你们收留了我。那就像……就像发现自己继承了上百万元。这点我并非一直都懂——或者应该说,是的我懂,我懂,也许有时还把它视为理所当然,但我内心深处其实是明白的。我很感激。我甚至没办法形容我有多感激。”
他捏了捏她的手。“好啦,好啦。但现在呢——艾丽斯不在了。好吧,我也许一直都知道她有那样的任务,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从来都不期待它。你知道吗?而且索菲,我不适合那种事,我不是那种料。我很想尝试,我真的想。但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失去艾丽斯就已经够惨了。’ 而现在我连其余一切都要失去。所以我办不到,索菲,我就是办不到。”
索菲发现他眼中泛起了泪水,从他苍老的粉红色眼眶里流下来。她不记得自己看过他哭,不,她从没看过,因此她想掏心掏肺地对他说:不,他什么也不会失去,他这一走其实什么也没抛下,反而是迎向一切,特别是艾丽斯。但她却不敢说出口,因为不论这对她自己而言有多么真实,她却无法把它告诉史墨基,因为倘若这对他而言并不真实(而她也没把握这对他会是真实的),那么这番话就会是最残忍的可怕谎言。但她已经答应艾丽斯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来,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抛下他离去。然而她还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总之呢,”他用手擦了擦脸,“就这样。”
索菲彷徨地站起来,房中的黑暗压迫着她,令她无法思考。“可是,”她无助地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天气真是太好了……”她来到遮蔽天光的厚重窗帘前,将它们一把扯开。阳光刺得她的眼帘一片花白。她看见很多人在有围墙的花园里,聚集在山毛榉树下的石桌旁,有些人抬起头往上看。有个孩子从外面敲了敲窗户,要求进屋来。
索菲打开窗户。史墨基抬起头。莱拉克跨过窗台,两手叉腰看着史墨基,说:“现在是怎么回事?”
“噢,感谢老天,”索菲说,因为松了一口气而瘫软无力,“噢,感谢老天。”
“那是谁?”史墨基站起来。
索菲迟疑了一下,但只有一下而已。谎言,然后是更多谎言。“是你女儿,”她说,“你女儿莱拉克。”
名为“故事”的土地
“好吧,”史墨基说,像个被逮捕的人一样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
“噢,太好了,”索菲说,“噢,史墨基。”
“会很好玩的,”莱拉克说,“你去了就知道。你一定会很惊奇。”
他连最后一场拒绝都失败了,但他应该也早料到会如此。他真的争不过他们,毕竟他们有本事把走失已久的女儿带回他面前,要他想起古老的承诺。他不相信莱拉克需要他这个爸爸,他认为她八成什么东西、什么人都不需要,但他却无法否认自己曾经承诺扛起父亲的责任。“好啦。”他又说了一次,不去看索菲那喜滋滋的脸。他在书房里绕了一圈,把灯全部打开。
“但你快点呀,”索菲说,“趁天还亮着。”
“快点。”莱拉克拉着他的手臂。
“等等嘛,”史墨基说,“我得拿几样东西。”
“哎,史墨基!”索菲跺了跺脚。
“等一下就好,”史墨基说,“先别急。”
他来到走廊上,扭亮所有的台灯与壁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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