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蓝的天空下》第6章


服务员端来一锅鱼,说是今天下午才从卧龙溪打的,新鲜得很。我看见锅里一只鱼头张着嘴冒出汤面,仿佛在呼喊。我想,多年以后,儿孙们只能凭借传说中的描述来想象野生土鱼的样子了。但诱人的香味还是激起了我的食欲。
人类,其实就是一帮一手拿拂珠一手拿屠刀的家伙。
另桌来了几个包工头模样的人,似乎有些醉了。一个个穿着名牌西服,但领带打得实在太难看了。那个结,活像掉死鬼脖子上的疙瘩。
晓雨过去推销她的酒,几个包工头要了酒,却开始调戏晓雨:
“妹妹,你要和哥哥喝几杯哦。”
“几位大哥,我不会喝酒,真的。喝杯茶可以不?”晓雨哀求。
“买酒的怎么不会喝酒呢?不喝也行,来亲哥哥一下。”一个猪一样的家伙淫邪的说。
“大哥你真会开玩笑,你们先聊,我呆会儿再来。”晓雨准备离开。
“不行,你走了我们就不要酒了。”
“可,可是,酒已打开了。”
“那就陪几位哥哥喝一杯。”
晓雨无可奈何的端起酒杯。一个满脸粉刺长得像仙人掌的家伙站起来,抓住晓雨端酒杯的手往晓雨嘴里灌酒。晓雨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仰脖子将一整杯白酒咽了下去。我看见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眼里满是泪花。那猪一样的家伙又站起来,操着邛崃口音说:“妹妹,你和他都喝了,和我也要整一杯。”于是,那五个家伙就轮流着给晓雨灌酒。晓雨每喝一口都紧皱眉头用手捂住嘴,痛苦之极。
有人起哄要喝交杯酒。
终于,晓雨放下酒杯说:“几位大哥,我不行了。”说完准备走。一个家伙抓住晓雨的手说:“你就别走了,呆会儿陪哥几个跳舞去。”晓雨使劲想挣脱,但她太弱小了,像一只无助的羔羊。她抬头望着我,双眼噙着泪花,充满哀求。
日你先人!君子好色当纳之以礼,岂能强取。我怒火中烧了,再也无法继续旁观,几乎是冲过去的,“她不能再喝了!”我当在晓雨前面。
“关你啥事?”一个家伙问。
“她是我女朋友。”我理直气壮的回答。
仁真扎西那个彪形大汉马上挽起袖子站到我身后,曾浩和达杰也是一副准备抄家伙的样子,那个猪一样的家伙见苗头不对,还以为我们是江湖中人。马上赔笑着说:
“失礼,失礼。不知道这个堂子是几位罩着的,冒犯之处多多包涵。今晚我买单,给几位哥老官赔罪。”
“走,回家去!”我不由分说抓起晓雨的手,将她拉出酒店。留下曾浩他们收拾残局。晓雨已有些站立不稳了。
“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我说。
“从酒店后面的楼梯上三楼,307房。”她捂着头告诉我。
把他送进房间后,我问:“需不需要叫医生?”她摇头。
我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找了一页纸,留下我的电话号码放在桌上。“需要帮忙就打这个电话。”我说。她又点点头;她只剩下点头和摇头的力气了。我走出来,轻轻带上门;心底涌起一种行侠仗义的快感。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吗?我摇头笑了。
快下班时,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谁?”我问。
“我是晓雨,昨晚谢谢你。下班后有空吗?我想请你喝茶。”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
下午,我准时赴约。在一个很安静的房间,只有晓雨和我。服务生走过来问“二位,喝点啥?”我要了一杯碧潭飘雪,晓雨要了一杯菊花茶。
“昨天,真的很感谢你,你是我在理塘遇到的最好的人。”她双手握着茶杯,真诚的说。
我笑笑:“你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不怕,有一天,我在街上看见你穿着警服,很帅。”
“那可不一定。现在抄水表的制服都和警服一样。”我开玩笑说。
“你一定是正版的。”她放下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长长的睫毛调皮的向上翘着。
茶房里回荡起凯丽金的撒克斯名曲《茉莉花》。和一位美女在如此幽静雅致的地方喝茶,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我轻轻呷了一口茶,让它慢慢沁过喉咙,渗如心脾。看着晓雨天生丽质的脸庞,我想,仁真扎西要是能看见这一幕,一定羡慕死他。看来英雄救美不仅是为了侠义之道。难怪;二千五百年前就有人高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梦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此时,仁真扎西一定在辗转反侧。我得意的想。
晓雨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把头低下。我赶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掩饰。
“来多久了?”我寻找着话题。
“27天。”
“老家是那里的?”
“乐山。”
“警察同志,这是我的身份证。”她从手提袋里拿出身份证,装着怯怯的样子递给我。我们都忍不住笑了。
气氛很轻松,晓雨很开朗,我们聊了很多。
窗外天色已暗。
“走吧”她说,“刚才打给你那电话号是我的。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我说。
下楼时,我请她去仙鹤广场吃兔头,她爽快的答应。我们找了一家叫不夜天的冷淡杯店,点了一份大虾,一份兔头。我要了一瓶啤酒。
仁真扎西打来电话问:“在哪?一起去吃东西。”
“你在哪?”我反问。
他说在公安局楼下,有达杰,曾浩还有他女朋友。就是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思琪。
“我不来了,胃不舒服。”我推辞。
“你在哪里?我们来看你。”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我在街上找个药店,一会儿给你们打电话。”
挂完电话,晓雨调皮的看着我,“你挺会撒谎哦。”她坏笑。
我慌忙解释:“就是上次缠着你要电话的那个家伙。”
“其实,他一点都不讨厌。”
“是吗?”
“嗯。”
“早晓得我就不吹牛,直接叫他过来了。”我顺着说。
晓雨依旧似信非信的笑。我觉得有点不自在,她见我有些局促,就举起喝椰奶的杯子岔开话题:“我敬你一杯,那晚真的感谢你。”
“不提这件事,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这么做的。你怎么选择推销酒这个职业?”我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后问。
晓雨给我讲她的经历:“我的家在农村,前年高考没中,我就出来打工了……”
我正准备插话。达杰、曾浩和仁真扎西出现在门口,后面还有一个女孩,打扮得很时髦。估计是思琪。四人的到来让我着实一惊,真没料到这几个家伙要来这里。后悔刚才没有问清楚他们去哪里吃东西。
几个人双眼放绿光的盯着我和晓雨,同时举手指着我的鼻子说:“绝交。”不等我开口辩解便到隔壁房间去了。我狼狈的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晓雨调皮的抠着下巴,有些幸灾落祸的样子。我羞得满脸通红;背上像钻进了许多毛茬一样不自在。
走的时候,我把达杰他们的帐一块结了,悄悄的溜出了不夜天。
送走晓雨,一个人惬意的走在高原的街头。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就是有点冷,满天的星斗似乎伸手就可以触摸。
这是一个心情愉悦的夜晚。
早上刚进办公室大门,就有人来报案。说,自己开车到半道被劫了。他满脸是血,带着哭腔,语无轮次的向周副队长描述被打劫的过程。
自从来刑警队,我就经常看到血,看到死人。刚开始晚上还做噩梦,现在不了。我能坐在解剖完的尸体面前吃方便面,甚至吃肉,可以摆弄尸体像摆弄一具模型。
第一次看见尸体是在从警的第二个星期。
那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一群挖药材的人挖出了一堆百骨,头上的肉已经被腐蚀完了,只剩下白花花的骷髅。那对深陷的眼眶仰望着苍穹,充满哀怨和期盼,像幽深的湖底,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感到背脊有股凉风吹过的感觉,不是因为骷髅,而是那双失去眼球的目光,一条冤魂在那两个深邃的洞穴中游荡。我仿佛听见他在呼喊、在哭泣。不远处一只旱獭机警的从洞穴里爬出来,迎着太阳站起来,将两个前爪合拢放在胸前,仿佛一个佛教徒在虔诚地祈祷。天空中几只雄鹰在盘旋,伺机寻觅着猎物。
这就是自然,人和动物其实没有区别。
不知在何时,我开始倾向暴力。每天总有些事让自己上火。
昨晚路过菜市场门口,就遇见两泼妇骂街,用最下流的语言攻击对方的父母以及祖宗。引来无数闲人围观,像看猴戏一样将两人围在中央。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挤进去,一个提鸡蛋的老太婆还骂我“挤啥子嘛,把我的鸡蛋挤烂罗。怪得很!”本来多好的心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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