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第75章


就是要交给你,你好好保管着,今后有用的。”
我收了,专门把它们锁在一只抽屉里。
他显然意犹未尽,随我出来,一边像个怨妇一样数落道:“千日砍柴一日烧,等着瞧!哼,居然敢对我下黑手,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他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今天跳得越高,明天摔得越痛。我听说,影佐祯昭(日本在华最高军事顾问)对李士群并不怎么感兴趣,对他打我小报告管屁用,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们还想靠他造我的反。造谁的反?造自己的反!”
我说:“我知道,周部长和汪总统对卢局长还是情有独钟的。”
他笑了,说:“恐怕不光是对我吧,还有对你是不是?我晓得,你是哪根藤上的瓜,有人专门跟我打过电话的。嗳,你该把你现在这份新工作,向关心的人汇报一下啊。”
我说:“说了,你一通知我我就说了。”
他嗬嗬笑着称赞我,然后说道:“不过小林啊,我们保安局虽然不用上前线,但也不是没有生死之虞的,现在城里到处流窜着共匪、蒋贼,这地方是他们的眼中钉。我倒觉得你选择来这里……虽然我十分欢迎,但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上上策,你有那么大的后台,哪儿不能去嘛,怎么想到要到这儿来?”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味道,他在试探我呢。以后我将越来越多地发现,卢胖子绝对不是个草包,虽然他长得像个草包。其实,他是绵里藏针、粗中见细的那种人,嘴里时常骂骂咧咧、嬉嬉笑笑,给人感觉喜怒形于色,很没有城府,容易叫人轻视。而他,就要让你轻视,你轻视他了,就上了他的当,因为他随时都可能对你发起攻击。比如这次谈话就这样,为探我一个口风,他绕了多大的弯,给我抹了多少麻油,但冷不丁的,他出手了。我心想,这个问题我必须回答好,否则李士武的声音就会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我的背上就会经常趴着他鬼祟的目光。
好在我有准备,我调皮地说:“我是李(士群)主任派来的,目的就是要监视你,可是我一到这儿就反戈了,反倒成了你藤上的瓜,嘿嘿。”
他哈哈笑着说:“只要不是重庆或延安派来的,我都不怕,无所谓。”
我说:“难道你还怀疑重庆或延安在南洋也发展了人,比如我。”
他说:“我要有这种怀疑怎么可能把你调到身边?”
我说:“但是有人怀疑是不是?”
他说:“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说:“因为我来的不是时候,一到这儿就连出几件事。”
他说:“最近局里确实晦气当头,尤其是白专家的死,让野夫很生气。野夫生气了,我就没好日子过。”
我说:“是啊,所以我来的不是时候。不过我思忖,白专家该不是延安的人干的吧。”
他说:“白专家与白崇禧有过节,肯定是重庆的人干的。”
我说:“可能就是杀我父亲的人干的。”
话总算被我牵到对我有利的局面,我可以悲愤地告诉他:“我父亲”林怀靳也是重庆的人杀的,我跟重庆有不共戴天之仇,怀疑我跟重庆有一腿,那是对我莫大的污辱!最后,我又把话绕回去,我对他说:“跟你说实话吧局长,我也不想来这里,但有人希望我来。”他问:“谁?”我答:“以后你会知道的,反正是一个有钱人,是他非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有钱。”他问:“可我这儿哪有钱赚啊?”我说:“权就是钱。这儿的人都是无冕之王,白道黑道,通吃的。”他露出长辈般的和蔼笑容,说:“没这么神吧。”我说:“局长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我会让你知福的。”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交锋,因为有准备,我沉着应对,借力用力,见招拆招,表现不错,用金深水事后的话说,我是天衣无缝,李士武则成了鸡蛋里挑骨头的角色。后来不久,我成功策划了一件事,让李士武成了重庆叛贼,死在阿牛哥的神枪下,这样我在保安局的日子就越发好过了。总的说,我在保安局做卧底期间,重庆交给我的任务我都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因为我背后有后台啊,有靠山啊,有阿宽、阿牛哥那么多人在替我坐阵、出征,我几乎成了个神人,三头六臂,耳听八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让金深水和革老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说我工作上有什么压力,那都是因为阿宽给我下达的任务,比如让我打入天皇幼儿园,比如让我发展金深水,这两件事确实一度让我压力很大。
5
是李士武被阿牛哥干掉后的一个星期天早上,阿宽开车带我出去。车子没有迟疑地一路直奔,上了紫金山。时令人秋,天高气爽,沿路风景秀丽。我已经好久没有出城,一上山心情豁然开朗。我摇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着山中清新的空气,精神为之振奋。山路弯弯,人迹稀有。我问阿宽:“你要带我去爬山吗?”他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要去碰碰运气,找一条路,带你去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完全是在说胡话,可又那么一本正经,我被他弄糊涂了,一时无语。他接着说:“听说山里有一条秘密小径,一年中只有一个时辰现形,现了形你一路往前走,就能走到天上去。”
我觉出他在逗我,也逗他,“我相信你的运气一定好,一定能找到这条路。不过嘛——,归根到底,你的运气只有一天的期限,过了今天,你还得重归山下,过人间日子。”他叹了口气说:“是人间的日子就好了,每天血雨腥风,生死两茫茫,简直是地狱的日子啊。”我说:“我觉得,只要跟你在一起,就是在过天上的日子。”他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为自己的安全担忧过。”说得我汗毛都立了起来,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威胁。
我问:“你怎么了?最近出什么事了?”
他说:“我很好,什么事也没有,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说:“那你就别操心了,我好得很,现在唯一对我有威胁的人也死了,军统那边简直都把我当齐天大圣了,能用天兵打仗。”
他说:“我就担心阿牛这么频繁地出动,给敌人留下把柄。”
我说:“没有,阿牛哥还是很谨慎的,他从后窗进出,神不知鬼不觉。谁能想得到,一个瘸子能飞上屋顶去,阿牛哥真的掩护得很好。”
他说:“你注意到阿牛对面的书店了吗?”
我说:“怎么了?”
他说:“金深水经常去那里?”
我说:“那里面真正睡了个瘫子,是金深水以前的部下。”
他说:“那女的可能是金深水的联络员。”
我回想了一下,觉得这也有可能。我问他:“是又怎么了?金深水现在对我好得很,他的老婆孩子都是被鬼子杀死的,他对敌人的恨不亚于我,绝对值得信任。”
他说:“如果他知道你是我们的人,他还会那么信任你吗?”
我说:“我也不会让他知道的。”
前面有一个分岔的路口,一条是上山的路,小道,一条还是缓坡,是大路。我们的车子拐入小道,往一个山坳里开去,两边山坡上是清一色的枫树,风吹来,枫叶齐动,飒飒有声。我欣赏着,禁不住发出感叹:“阿宽,你看,多美啊,这难道就是你说的上天的小路?”他像没听见我说的,专心开着车。突然,他踩住刹车,车子就停在路中央,他回过头来,煞有介事地问我:“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把金深水发展成我们的同志?”
“你说什么?”我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以为听错了,反问他。
“我是说金深水,”他沉吟道,“他有没有可能做我们的同志?你觉得。”
我心情突然变得烦躁,瞪他一眼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天上吗?我以为你带我出来是来看风景的,怎么又扯这些事,烦不烦?”
他笑道:“烦,我确实挺让人烦的,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不过,更烦的事情我还没说呢。”
我说:“最好改天说。”
他说:“今天上山来就是要说这些事。”他开了车,一边对我指指前面山坡上的一栋房子说,“我们已经到了,就那栋房子,不错吧。”
我问:“这是哪里?”
他说:“猜猜看,里面有你最想见的人。”
我马上猜到是二哥。果然,车子刚停在院门前,还没有等阿宽按喇叭,带滑轮的大铁门哗啦啦打开了,开门的人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六十多岁,佝偻着腰,手上拎着旱烟袋,见了高宽,挤满皱纹的脸上绽出一堆笑容。在他背后,一个穿着白西装的人,一手举着红烟斗,笑容可掬,朝我们车子冲上来。车子停在一边,他追到一边,给我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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