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传》第43章


断掉的那截尾巴已经被烧成了灰烬,被一阵过境的冷风卷走了大半,魑为此更加发怒,不顾一切地朝花开掠去,每前进一步都有巨石落地之势,竟硬生生地带起了一阵风,看来它是真的发怒了。
在花开还没来得及再有下一次的动作时,魑突然近在咫尺,快到让人来不及准备,花开就这么被它的身体正面撞中,像是撞在巨石般疼痛。
看着魑在扑灭火焰后用继续向自己奔跑而来,花开忍着剧痛站起,飞快地躲避,每次都只是堪堪躲过,可她手上和额上的伤却不会因此变得好些,那血反而流得更快了,一张脸,也是惨白不已,身上也已经是伤痕累累,右侧的肋骨在刚刚的撞击中已经断了,一连串的动作使得它更加错位,搅得内脏生痛,但这都被她生生地忍下去,连翻涌上喉咙的鲜血都被硬吞了回去。如果不是魑保持平衡的尾巴已断,可能花开连躲的时间都没有,但并不是每次的都能安全地躲开。
失血过多,让花开有短暂的昏眩感,可就是因为这次短暂的失误,而被魑的利爪狠狠地划中背部,那伤口,至右肩而下,延至整个背部,翻出血肉,深可见骨。那伤口瞬间就成了黑色。鲜血不停地溢出,染红了雪白的衣裳,沉甸甸的。
一个人,怎可有这么多的血。
魑拍灭了爪上的火焰,看着花开背后狰狞的伤口,怒火已经得到些许平息,它冷笑道:“本座的利爪上可都是毒,不出半个时辰,你也该去见阎罗王了。”
背部的伤口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像是抹了盐沙般刺痛难忍,密密麻麻的汗水不停地从头上冒出,呼吸变得短促,连眼睛都有些模糊,嘴唇已经被咬破,血丝顺着嘴角流出。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笑着,用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你逃不了了,妖孽。”
魑有些惊诧,连忙看着自己的身下,那是一个八卦阵。
那八卦阵是花开在躲闪的同时,用自己的血画出来的。掌心的伤口很快会被冰雪冻结,花开便用自己的指甲用力地刺进那伤口中,原本面目全非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
魑用爪子触碰着四周,周围便显现出一阵红光,像一堵坚固的墙挡住了自己的去路。一旦触碰到灼烧的痛感,但魑依旧耻笑道:“不过是个八卦阵,又耐得了本座怎么样!只要你一死,它自然就不见!”
花开吃力地拔出插入土中的长剑,长剑上的鲜血已经不见,花开将手紧紧地将手握在剑身上,再慢慢地抽出,剑上又是殷红一片。
她拖着残破的身体,朝魑走去,走进那个八卦阵中,打算玉石俱焚。可就在这时,腥甜的味道突然自喉咙翻涌出来,花开再也忍不住,呕出了一口黑血,身体直直地倒在冰雪上,一动不动。
魑狂妄地大笑着,“忘了告诉你,本座的毒还能让猎物再也动不了!你不是想报仇吗?那本座就将你咬碎!像咬死那个少年一样!”
魑一脚踩在花开的身体上,花开清楚地听到了自己无数根骨头断开的声音,更多的污血从口中涌出,想不到还能流出这么多的血。魑不顾疼痛,大张着嘴,打算将她撕咬成两半。
也在魑低下头的那一瞬间,花开睁开了眼,眼里流转的是用性命撰写的决绝。
在魑还没发现危险的时候,那把带着血的长剑已经没入了它的头颅中,直直地插进它的天灵盖中。
魑在被金蓝色的火焰完全包围时,那双血红的眼睛里还透露出不敢置信。但很快的,什么都化成了灰烬。
它死了。
无数被困在林中无法超生的魂魄在魑死的那一刻变成了一点一点荧荧的白光,向着天空飞散,有的还在低低地吟唱些什么。灰白的天际突然落起了雪花,一点一点白花花的,挺好看的。
花开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眼中不停地有泪流出,流进了乌黑的发丝中,冰凉冰凉的。发丝上插着的是梓竹临走前为自己别上的白玉簪子,簪尾刻着一朵花,简简单单的模样,却又那么好看。
她望着遥不可及的苍穹,想起了梓竹和白草都说过的地方,那四季如春,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怕,还有漫山遍野的花。等到春天一来,花都开了,一定很美,一定很美。
花开像是看见了那个美丽的地方,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温柔地笑着,带着解脱后的欢愉。她张嘴,轻声喊了句:“白草……”但那只是嘴巴在微微蠕动,并不能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知多久后,她渐渐地闭上了双眼,那抹温暖的笑意就这么停留在她美丽的面容上。直到雪花无声无息地将她掩埋在这无垠的天地间。
安静的,再也不听到任何声音。
第三十八章
花开走后,梓竹也没有再留在山中,拜别了老道士。
老道士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了句孽缘,也没有再留他。在拜别了师傅后,梓竹又回到了那座大山,那座只有一个长生不死的人守着的大山。
看着在树枝上摇摇晃晃的红布条,那是当时临别时,柳青在沿路上绑着的。那时她看着梓竹,笑而不语,看来是早已经预料到他会回来找她。
梓竹沿着标志,一步步地走近连自己都看不清的未来中,却毫不犹豫。
兜兜转转,梓竹还是回到了这里。
那时候柳青正站在那棵古老的大槐树下,似乎感觉到了梓竹的到来,柳青转过身去,看着梓竹,毫不意外地笑了,说:“你来啦。” 现在已经深秋,槐树早过了开花的季节,泛黄的叶子也脆弱地挂在枝头,凉风一过,就纷纷落下。
“决定好了吗?”柳青问。
梓竹点了点头,缓慢,却又坚定。
“即使你的结局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秦梓竹,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梓竹轻轻地摇了摇头,满目哀凉,“在为她卜卦的那一刻,我便已经决定了。我不能让她死,不能。”
柳青笑了笑,看着梓竹的眼睛里却是深不见底的怜悯,怜悯着他们,也怜悯着自己。想要逃脱命运的束缚,却一定要用这种连自己都觉得可怜的方法。
“跟我来。”柳青对着梓竹说完后,就径自进了屋。
等梓竹也走进屋内的时候,柳青已经在木桌上摆了一碗清水,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头,鲜红的血珠从其中溢了出来,滴在碗中央,很快就散了。柳青用眼睛示意着梓竹。梓竹也同样的,将自己的血滴在碗里。柳青拿出黄符,静默了一会,那符纸便突然燃烧了起来,明黄的火焰映衬着柳青苍白的脸。柳青将快要燃尽的符纸放进碗中,火焰熄灭了。
“喝了它。”柳青将碗递给了梓竹。
梓竹接过,但没有立刻喝下,看着在清水中浮沉的灰烬好一会,突然笑了笑,然后一饮而尽。
“你再也不能后悔了。”柳青说。
“我不会后悔。”梓竹看着空了的碗,说。
这时,一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白蝴蝶停歇在梓竹的肩上,轻颤着翅膀。如果他们能明白蝴蝶儿的心境,那就能知道,那只白蝴蝶,在哭着呢,无声无息的。
山中的日子,比梓竹想象来得快得多,岁月是在山涧中被冷风吹走的。冬天已经到了许久,那棵古老的槐树也已经光秃了树枝。天是灰蒙蒙沉甸甸的,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雪。
梓竹在山中每天要做的就是捧着长生留下的那份手稿,钻研个通透,每当翻到那用血书写着“长生不死,起死回生,皆轮回之外。术者,违天命,五雷轰顶,不得好死”的那一页时,梓竹便觉得有一股凉意从身体里透出来。
梓竹是对道术很有天分,但相对于鬼才长生来说,却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对上个睿智的老者。更何况长生写这份手札的时候,已经疯了,里面一些看似深奥的话语,实在不知道是智慧,还是疯言疯语。但有时一个念头,却又让人如雷灌顶。
梓竹看不透里面的大智慧,但只要一想到花开,那些迫切的情绪又一直在啃噬自己的心境,变得烦躁不安。手札中的只言片语都如天书般苦涩难懂,有时候梓竹都觉得自己已经疯魔。每每这时,柳青便会捧着一碗清水给他,喝完后,也静下不少。
日已下西山,山中很快便昏暗不明,柳青点燃了油灯,豆大的火焰在冷风里摇摇晃晃的。梓竹就在这晃动不安的油灯继续捧书苦读,直到脑袋都有些不清明了。柳青拿了一件狐裘披在梓竹身上,“不要看了,歇一会吧。今天天冷,都快下雪了。”
梓竹这才想起自己到了这山里,都快半年了,也不知道花开如何了。
披着衣裳,梓竹走到屋外。外面正刮着刺骨的冷风,风钻过山林,成了一声声哀哀哭喊,像怨魂无数。天际是墨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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