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思若为安》第43章


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也就一瞬间,又离她而去。
“你没事吧?”他将她扶起,问道。
彼时,看着近在眼前的俊秀面容,她心跳如雷,根本没有旁的心思想别的,闻此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
她又点点头。少年看着她,突然轻笑出声,如春日化了白雪,她一下有些痴了。后来她回想起来,许是她愣愣的模样,逗笑了他。
跟着走了几步,她发现不对劲,每走一步,脚腕那边就钻心的疼,她偷偷的摸了一下,发现肿起来了。恰在这时,少年回头来望,一看就明白了,他折回来问:“要不,我们先去医馆看看你的脚?”她摇摇头,她只想回家,她爹爹爷爷肯定急疯了。
“那,你还能走吗?”
她点点头,可刚踏出一步,就“嘶嘶”的吸冷气,少年立刻扶住她,想了下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吧?”
她抬头看他,见他是认真的,当下就红了脸,轻声道:“那就谢谢你了。”
那是她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男人背着,她背着他的小包袱,而他背着她,她趴在他背上,鼻尖都是他清冽干爽的味道,侧过头还能看到他俊秀至极的侧脸,她当时就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她多么希望她家能在千里之外,可不到一炷香,他们就站在了与太尉府一街之隔的地方。少年将她放下,抬手轻轻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她将肩上的包袱递还给他,他微微一笑,道:“好了,你到家了,快回去吧。我走了。”
她点点头,轻声道:“谢谢你。”
少年笑了笑,转身离去,拐过街角,再也不见。她突然后知后觉的后悔,忘记问他的名字,虽然她心里也明白,得到的不一定是真话。她一瘸一拐的回了家,又做回了深闺里的大小姐。只是,那个少年从此成了她心里的牵挂,她多么希望能够再见到他。
所幸上天厚待,两年后,在爷爷的寿辰上,她又见到了那个少年,原来他是温丞相的养子,纪凡。他再一次救她于窘境,可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那时她已然是及笄的少女,不能与男子过密接触,她也始终找不到机会跟他讲,她就是他两年前救的那个女孩。
十六岁之后,上门提亲的络绎不绝,她始终不中意,因为她在等那个人,她也曾有意无意的打听,可似乎丞相府的那位小将军完全没有要娶亲的意思。纪凡,纪凡,这两个字成了她心中的魔障,求不得,忘不了。
三年后,玉泉街樱花节,她再一次见到了他,他长得更高更俊了,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成熟。她见他独自一人,心中甚喜,她想,她终于有机会将这些过往讲予他听。可他似乎又不太记得她了,她不知该怎么说,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方才见公子在这樱花树上挂彩笺,可是也是为了心上人?”她已经想好纪凡会否认,然后她就可以把话题接下去,然而纪凡害羞的笑了,他说是啊。她觉得天都塌了,这么多年未名的心思,原来都是虚妄。她看着他匆匆离去,痛彻心扉。她转头去寻他之前挂的那只彩笺,她想看看到底谁能得他之心,“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缠绵悱恻,相思入骨,却没有署名,她怔怔的看着,泪流满面。
回去后,她哭了整整一夜,她的爱情,在那一天死了。后来,太子提亲,她爹宠她,从不强迫她,撑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同意了。她将昔日的少年深深的埋进心里,从此,成了太子妃,有了自己的丈夫。陈景轩对她不错,她也渐渐习惯了妻子这个身份。
再后来,她偶然听说纪凡被太子关了起来。她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偷偷跑去看他,却见到了让她心碎的一幕。她这才明白,比起他不爱她,她更无法忍受的是他受苦,他是她心里的明珠,她怎么舍得让他蒙尘。她决定救他,她主动请缨去劝纪凡,纪凡仍是不记得她,他总是这样,一次一次,都不记得,记得的只有她罢了。她心中苦笑,记得又怎样,她已嫁作他人妇。她悄悄的将解药塞给他,与他双手相碰的一瞬间,怦然心动。年复一年,这些日日夜夜的思慕,只是愈演愈烈,她多么希望能够再回到初见的时候,她能够不顾一切缠着他,也许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一开始她想告诉他那些曾经的过往,后来错过了,再后来,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
她决定救他,豁出一切。她想,也许她嫁给太子,冥冥之中就是为了这一刻。也许上辈子她欠了他,所以这辈子,注定要偿还一生。
九十九级玉阶,最后一步,便是母仪天下。她望着眼前巍峨雄武的大殿,转头看向陈国的帝王,她的丈夫,在午后的阳光中迷了眼睛。她滚下泪来,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她轻轻道:“陛下,是我,我放走了纪凡。”
第50章 咫尺天涯(七)
姑获山,静慈庵,熊熊烈火,不眠不休。
地上横尸数十,纪凡浑身血污,怀抱一人,怔怔的跌坐在地,望着面前火光肆虐,无声无息的泪流不止。怀中那人已断了气,身上各处被烟火熏得有些焦黑,面容混着焦黑与血污,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位比丘尼。
纪凡抱着她坐了许久,直到身后隐隐传来马蹄声,方醒悟一般的擦擦眼泪,将怀中人抱起,置于马上,绝尘而去。
三个时辰前,他成功出逃,直奔姑获山,在半山腰时突闻一声爆响,他匆匆赶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满目火光,吞噬着林中小庵,他看着庵前那些严阵以待的兵将们,只觉得心中怒极恨极。他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疯狂的想法了,他满心满眼只想杀光所有的人,让所有人都为他娘亲陪葬。他一身血污的冲进庵里,心里存着微弱的希望,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他最后找到的,还是一具尸体。他第一次抱她,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多少年了,他第二次这样嚎啕大哭,恨不得将满心的悔恨悲伤都哭个够,直至再也哭不出声,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的流。
这是他的娘亲,他一直以为天人永隔的娘亲,天知道当他得知她还在人世时,他有多么开心。可这幸福又在一夕之间离他而去,希望过后,却是无尽的绝望。他不知道该怪谁,只觉得天地之间只剩了他一个,茫然无助。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打算让他挚爱的母亲入土为安,他替她拭净了面容,整理衣襟的时候,却发现她怀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他轻轻的抽出来,是一封信,信笺上规规整整的写着“吾儿纪凡,亲启。”一瞬间,他又朦胧了双眼。
他拆开信,从里面掉出来一根红绳链,上面坠着一小块玉石,纪凡将它捡起,牢牢的攥在手心里,借着夕阳的余光,展开信:
“小凡,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亲可能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不惜拿我要挟你。半年多前,就有官兵在静慈庵附近晃荡,我们是出家人,也不在意许多。可渐渐的,静慈庵被严密的监视了起来,还有一个男人亲自过来找过我,他知道我是你的娘亲,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
小凡,我生你却未养你,这些年来,潜心修行,却还是忘不了自己的血脉,我于心有愧。师父一直说我红尘未断,大抵是看出了这点。我让你不要前来寻我,是我不敢见你,我怎么敢见你,我身为你的母亲,却从未尽过母亲的责任,我没有资格成为你的牵挂。
如今,我又怎么可能成为你的负担?我柳无霜,又何曾甘愿受制于人?静慈庵每日修课的殿内,藏着一条密道,直通到山脚外,所幸每日尼众修课时,那帮官兵会守在门外,并不会打扰,给了我们逃生的机会。我会让她们从地道离开,至于我,我已经活够了,死对于我而言,反而是种解脱。而且,只有我死了,你才不会被人拿住这个软肋。
我又怎么会放过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会事先在大殿内洒满面粉,等他们一进来,我就点燃火苗,同归于尽怕什么,几十年前我就不怕,更何况现在。
只是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我这辈子,自问对得起所有人,除了你,我的孩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临了,便让娘亲为你做件事吧。
我为你用红绳编了一串平安链,若你能够找到我,找到这封信,记得戴上,娘亲把自己这些年来修行的所有福泽都送给你,愿你一生平安喜乐,再无忧愁。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你还愿意做娘亲的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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