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妖闻录》第39章


。投了狗胎的神仙也是神仙,况且他的法力,我是亲眼看见过的,绝不会有假。唉,罢了罢了,管他投的是什么胎,反正我现在一无钱二无人,连家里太太都打不过,到了北京花自家姐姐几个臭钱,还要天看她脸色受她斥骂。哼!我算看清楚了,天下的娘们儿全是贱人,等老子东山再起了,非再讨十个小老婆出出气不可!”
思及至此,他也不说话,直接就走到皓月身边,紧挨着对方也坐下了。皓月扭头看了他一眼,他迎着皓月的目光,咧开嘴一呲小虎牙,很甜蜜的笑了一下。
皓月没心思笑,而且感觉自己和吴秀斋也无话可说,故而把头转回原位,继续盯着九嶷发呆去了。
九嶷沉沉的睡了几个时辰,其间口鼻之间只悬着悠悠一缕似有似无的气息。四脚蛇静静的趴伏在枕边,一双眼睛成了晦暗的珠子,一动不动的没了光芒。九嶷上身的小褂是大敞四开了,皓月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瞧,因为始终没看出他到底是哪里受了伤,直到在天色将亮未亮之时,他发现九嶷的左侧腰眼泛了红,红得浓重,是一片艳丽的瘀伤。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了那一片鲜红皮肤,在双方相触碰的一刹那间,皓月哆嗦了一下,因为发现那片皮肤异常柔软,让人联想起一只过了沸水的番茄,指尖稍稍一用力,就能戳出他的鲜血了。
目光顺着自己的指尖向上走,他一路看向了九嶷的面孔。九嶷,先前在他眼中,一直是位不干不净的莽夫,脸上带着尘土,头顶透着油光,令皓月嫌恶到不能正眼直视他。然而此刻的九嶷变了模样,灯光之中,他的头脸因为曾被皓月用毛巾狠擦了一遍,所以成了洁净的苍白色。一双眼睛紧闭着陷入深眼窝中,原来是一双很大的眼睛——很大的眼睛,很深的双眼皮,很黑的睫毛与眉毛。高鼻梁上皮肤紧绷,微微反射了电灯的光。
像是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面目,皓月静静的盯着他,一时间心中空空荡荡,竟是有些失神。而就在他迟疑着想要慢慢收回手指之时,毫无预兆的,九嶷忽然半睁了眼睛。
乌沉沉的黑眼珠子向下瞟了皓月,九嶷没头没脑的一抿嘴唇一翘嘴角,露出了个阴沉而又得意的笑。笑容的力道很足,然而来得快去得更快,像是雷雨夜窗外的一道闪电,在他脸上倏忽一闪,令人无法定睛细看。
然而皓月看清楚了他的笑。
在皓月的眼中,九嶷一身邪气,处处都邪,包括笑容。强定心神板了脸,他轻声发问:“你……会有事吗?”
九嶷迟缓的转动眼珠,斜斜的望向了枕边的四脚蛇,同时用气流一般的轻声唤道:“阿四。”
四脚蛇一个激灵,立刻扬起了大扁脑袋:“九嶷?!”
九嶷很艰难的抬起了一只手,摸索着攥住了四脚蛇的细腰身,同时耳语一般的嘀咕道:“我饿了。”
话音落下,他颤巍巍的侧过脸张开嘴,抖抖索索的张口含住了四脚蛇的细长尾巴。皓月只听“咯吱”一声响,在四脚蛇隐忍着的低低惨呼声中,九嶷合了牙关,竟是已经齐根咬断了四脚蛇的尾巴。浅淡血迹蹭上了他的面颊和嘴唇,他虚弱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开始慢慢的咀嚼。而四脚蛇依旧趴伏在枕边,浑身上下一起颤抖,抖成了风中一片黑色的大叶子。
第五十二章
皓月看在眼中,心里明白了。
九嶷真是个妖僧,在垂死之际,妖才是他的药。暗无天日的妖精洞,才是他最好的疗养所。可他分明又是个人——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将自己炮制成了半人半妖的邪祟?若是真成了邪祟,倒也罢了,怎么偏偏又要舍生忘死的非救自己不可?这么一个东西,到底算好还是坏?到底是人还是妖?
皓月并非无所不知,想到这里,他就又不明白了。垂下眼帘望着自己抬到半路的手,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起身转向了吴秀斋,想要向他要一把刀。
若论妖法,十只四脚蛇加起来也抵不上他一个人的力量。四脚蛇的尾巴是九嶷的补品,那么他想,自己的血肉想必也可以成为九嶷的药物了。而吴秀斋本是正趴在桌子上打盹,朦朦胧胧的听床边有了动静,便眯着一双睡眼抬起了头。
然而皓月心思一转,却是转身走回床边,重新坐回了原位。望着九嶷出了半天的神,他见九嶷的腮帮还在一动一动,显然是嘴里的蛇尾巴还未吞咽干净。静候着九嶷的唇舌彻底安静了,他起身向前挪了挪,眉宇之间冷冰冰的,像是凝了一层寒霜。
然后伸出双手捧了九嶷的面孔,他慢慢的俯身低头,同时轻声说道:“张嘴,我把我的内丹给你。”
此言一出,伏在枕边忍痛的四脚蛇猛然回了头,九嶷怔了怔,也睁了眼睛。在满嘴的血腥气中,他张了张嘴,本意是要说话,然而一缕气息存在胸中,他竟是虚弱得一时断了气,成了个哑巴。眼睛盯着皓月的嘴唇,他就见对方口中隐隐起了白色光芒。
皓月面无表情的半闭了眼睛,一股热流顺着他的丹田向上走,一路经过咽喉,走出去,离了他。嘴唇轻轻蹭过了九嶷的嘴唇,这让他情不自禁的皱了眉头——在他心里,九嶷还是有一点脏,不止是因为他刚嚼了一条四脚蛇的尾巴,嘴角还残存着一抹血迹。
下一秒,一只小黑爪子拍上了他的白脸,是四脚蛇怒不可遏的叫道:“色迷心窍的狗崽子!想要乘人之危占他的便宜吗?呸!吃了你!”
与此同时,九嶷糊里糊涂的含住了皓月的内丹。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浓郁妖气在他口中弥漫开来,水一样的向下沉向下渗,一直渗入胸膛,渗入五脏六腑。五脏六腑本是如同落入烈火一般又热又疼,然而遇了这一股子阴寒的妖气,烈火立时弱了,一点凉意从他的心窝中向外发散,让他舒服得从鼻子里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确不算是个完全真正的人了,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所应有的悲哀恐怖,他全没有。先前他只是虚弱痛苦,此刻又只是舒服安然。在痛苦与舒服之上,另有一种情绪,乃是得意——他立志要把皓月救走,也真救走了,所以,很得意。除了得意,再没别的。
他知道怎样吸收妖气为己所用,可是这一回很有控制,因为这内丹还是要归还给皓月的。没了内丹,皓月也撑不了多久。
天亮之前,九嶷把内丹吐到了皓月的手中。闭上眼睛又做了个深呼吸,他虽然还是动不得,然而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饿了……”他哼哼的说话:“我想吃碗热馄饨。”
皓月吞下了内丹,吞的时候没敢细想,怕自己吞到一半会呕出来,及至内丹归了位,他恢复了力量,这才起身说道:“我去给你买。”
四脚蛇抢着说了话:“还要两个芝麻烧饼,要热热的软软的,九嶷喜欢吃刚出炉的烧饼。买不到你就不要回来了,妈的!”
皓月照例是不搭理四脚蛇。对着半睡半醒的吴秀斋一点头,他不言不语的推门走了出去。
至多不过十分钟,房门一开,皓月无声无息的空手回了来。
九嶷动弹不得,倒也罢了,吴秀斋独自坐在桌边抬头看他,同时就听四脚蛇恶声恶气的怒道:“天打雷劈挨千刀的狗崽子!馄饨呢?烧饼呢?什么都没有,剁了你的狗尾巴给九嶷炖汤喝!”
皓月随手关掩房门,然后走到九嶷身边低头说道:“我在胡同外面,看到了白大帅的兵。”
九嶷听了这话,面不改色。吴秀斋试试探探的开了口:“那个……那些兵是找你们的?”
皓月扭头转向了吴秀斋:“我见他们正在四处打听我和九嶷的行踪。”
吴秀斋六神无主的搓了搓手,嗓音立时细了许多:“哎哟……那可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九嶷奄奄一息的说了话:“吵个屁!把大门关严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在这里……”喘了一口粗气:“等老子养好了伤,自然有办法远走高飞。”
皓月听了这话,不很信服,但是一时也没有新主意。吴秀斋茫茫然的望着床上床下两个人,心里有些害怕,理智上认为自己应该找机会溜出去,让大兵赶紧把这二位抓走,自己好落个平安清静;可想到皓月待他的种种的好处,他那一颗小心灵不由得软了又软,无论如何冷硬不起来。
正当此时,窗外院门一响,却是密斯吴回来了。
吴秀斋率先迎出房门,嘁嘁喳喳的向他姐姐做了一番报告。密斯吴色迷心窍,听闻皓月回来了,当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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