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妖闻录》第65章


四脚蛇挨了他若干年的无数骂,如今忽然发现他竟变得斯文起来,心中便是一惊,用一只小黑爪子啪啪的拍打了九嶷的面颊,他急急的催促道:“九嶷九嶷,你怎么总不说话?你看我打你了,你也打我呀!”
九嶷在枕头上轻轻的摇了摇头:“阿四,我打不动了,我现在连一道符都画不出来了,最小最弱的妖精都可以欺负我了。”
四脚蛇听闻此言,瞪着眼睛张开了大嘴。
九嶷继续说道:“我把你的尾巴揪掉过很多次,现在,你可以报仇了。”
说到这里,他慢慢的一眨眼睛:“我也没有力量保护你了,也没办法再带你走江湖了。”
四脚蛇一听这话,缓缓的闭了大嘴,眼泪珠子又滚了出来。但是他这回没有呱呱的嚎啕,而是静静的趴到了九嶷胸前。
九嶷也精疲力尽的闭了眼睛,就听吴秀斋意意思思的说道:“活神仙,您看您已经降完妖除完魔了,那么您哪天收我为徒,传我个三招两式呢?”
此言一出,九嶷和四脚蛇没反应,皓月扭头看了看吴秀斋,随后很坚决的摇了头:“秀斋,我自认为没有资格收徒。你若是遇了困难,我定会尽力相助,但收徒这种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吴秀斋听了皓月的答复,登时将两只小白手乱搓一气,穿着硬皮鞋的小脚丫也在地板上细碎的直跺:“哎呀哎呀……活神仙您是有所不知,我这一次是非和您走不可了。古人有句话,叫做‘量小非君子,最毒妇人心’,真是至理名言。远的不提,就说我姐那个自私冷酷的臭娘们儿,这才养了我几天呀,就嫌我碍眼了,成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身为她唯一的亲弟弟,她不但不把家产双手捧到我面前由着我花,还把原来定好的零花钱全部取消,让我成天食不饱力不足,元气损耗得厉害,一走多了路,这心就怦怦乱跳。这还不算,她这些天越发不是人了,竟然偷偷联络我家里那个胖娘们儿,要把我遣返回家,受那胖娘们儿的荼毒。不是我说,像我这样花枝似的斯文男儿,哪里是那胖娘们儿的对手?您知道那胖娘们儿有多歹毒?她连一个小老婆都不许我讨哇!总而言之一句话,除非让我重当旅长,震得住那胖娘们儿,否则我是坚决不会回家的。”
皓月很认真的从头听到了尾,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不是他冷漠,是他真不通人间家务事,吴秀斋莺声呖呖的说了长长一串,他只勉强明白了一个意思:这人是要赖上自己了。
“秀斋。”他唤了一声,又沉吟了一下,最后还是正色作了回答:“你知道我的来历吗?”
吴秀斋迟疑着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摁住了嘴唇,含糊答道:“您……是……那个……”
声音越来越低,他终于还是没能吐出一个“狗”字,但皓月这回却是领会了他的意思。
“没错,我是妖精。”他告诉吴秀斋:“你愿意和一只妖精朝夕相处吗?”
吴秀斋慌乱的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然后像被风沙迷了眼睛一样,眼皮乱颤着垂下了头:“我……我倒是没意见……”
第八十六章
此言一出,莫说皓月大吃一惊,连床上的九嶷都睁了眼睛。室内安静了一瞬,随即皓月摇了头:“不行,秀斋。我接下来还有任务在身,你纵是跟了我,我也顾不上你。”
吴秀斋立时望向了他:“您还有什么任务?那驴不是让您揍成驴了吗?”
皓月迈步向前,走到床边转向了吴秀斋,伸手一指床上的九嶷:“我的任务是他。”
四脚蛇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指,而皓月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他是为了我才变成这般模样,所以在他恢复健康之前,我不能离开他。而他如今虚弱至极,我需要拿出全副精神照顾他。”
话音落下,床上的四脚蛇大叫出声:“放狗屁!用不着你照顾!”
这一嗓子刚嚎完,一只大手软绵绵的推了他一下,随即九嶷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四……你懂个屁……”
四脚蛇气得抬起两只前爪,擂鼓似的乱捶九嶷:“你有我啊!我可以照顾你的!当初我说过我会陪你浪迹天涯的,你都忘了吗?”
九嶷咳嗽了一声:“我浪不动了……你自己浪去吧。”
四脚蛇死气活样的趴在床头,想把皓月活活骂死,可又怕扰了九嶷休息,况且骂也是白骂,皓月从来都不搭理他。
吴秀斋也没走,靠着窗户喝茶嗑瓜子,一坐坐一天,不到天黑不回他姐姐家。纵是天黑回了,天一亮他便像上衙门当差似的,按时又来了。
皓月不管这二人,照例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扶着九嶷坐起身,他拧了一把热毛巾给九嶷擦脸。这些天不知是哪一味补品吃对了,九嶷一天好似一天的有了精神,并且是真正的好精神,绝对不是回光返照。皓月用剃刀给他剃了一回脑袋,剃得头皮铁青,剃头的时候九嶷不老实,一下一下的撩他,他生了气,“嚓嚓”两刀将九嶷的眉毛也剃了去,可是九嶷没了眉毛也不丑怪,并且只过了一天的工夫,他那两道眉骨上面便显出了青黑的淡影子。浓眉一淡,越发显得他眼睛大,黑眼珠子骨碌碌转向皓月,他像个无意作恶的邪神,只可惜缺少了一身虬结的筋肉,让他减了许多威风。
他不骚扰皓月的时候,皓月心里便很平静,仿佛和他是相识许多年的老朋友,将来还可以继续相处许多年下去。擦干净了一张脸,他问九嶷:“要不要下地走走?”
九嶷点头答道:“好。”
皓月觉得他这模样很乖,是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光景,心中便很满意。亲自蹲下去给九嶷穿上了拖鞋,他扶着九嶷正要起立,不料白大帅忽然驾到,而且还不是空手进门——他给了皓月一张支票。
支票是给了皓月,话却是对着九嶷说。双手交握于下腹部,白大帅对着九嶷一仰头,又威严又可亲的笑道:“没别的意思,一点儿薄薄的谢礼。”
皓月低头看了支票的数目,随即将它递向了白大帅:“心领了,但是这笔钱我们不能要,收服吕清奇本是我的本分,我——”
话未说完,九嶷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一把夺过了支票:“是你的本分,可不是我的本分!你不要,我要!”
皓月一皱眉毛:“我有钱,养得起你。”
九嶷没使用过支票,但知道这东西能从银行换出钱来,就很仔细的把它贴身揣好:“谁知道你会不会是狼心狗肺!再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现在可还是连路都走不动呢!”
皓月看了他这贪婪的模样,气得把脸一扭,闭口不言。九嶷也不管他,自顾自的问白大帅:“我说,那头驴现在怎么样了?总不会比我更惨吧?”
白大帅将九嶷上下打量了一番,末了笑道:“实不相瞒,那驴倒真是比你强壮许多,昨天还从栏杆里伸了蹄子要踢我呢,哈哈!”
九嶷听到这里,来了兴趣:“那这一蹄子,踢中了你没有?”
白大帅背手仰头,朗声大笑,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武将,虽然人至中老年,但腰身柔软坚韧,依旧可以向后仰到五六十度,使得前方诸人可以清楚瞻仰他一整排的上牙。皓月疑心他要后翻过去,下意识的还伸手搀扶了一下,然而白大帅弹性十足的向上一直腰,恢复了他挺拔的英姿:“我的大师,你若有力气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看它。”
九嶷二话不说,直接对着皓月伸了手:“来,咱们走!”
皓月一点也不想跟他走,尤其是不想面对吕清奇,可念他在病床上卧了许久,实在是寂寞得可怜,只好硬着头皮把他搀了起来、扶了出去。
在一间小房子似的大铁笼前,九嶷看到了一头大毛驴。
大毛驴侧卧在笼子里,闭着眼睛轻轻的喘,大鼻孔偶尔翕动一下,周身又散乱了许多干草。平心而论,这是一头挺体面的大毛驴,唯有一点不足,便是驴尾巴只剩了短短一截,原来他在笼子里每造一次反,当晚白大帅就要加餐一小碟驴尾巴肉。
九嶷对着大毛驴凝视许久,末了扶着皓月回了房,进门之后说道:“小狗儿,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再也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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