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双城》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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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夕照中,云层涌动,黑色的双翼遮蔽了如血的斜阳。
然而在返回帝都的风隼编队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少女尖利的哭叫声。一架风隼陡然剧烈震动了一下,仿佛内部有什么东西爆发开来——那个瞬间、周围的沧流帝国战士只看见有蓝白色的光芒一闪,然后那架风隼内发出了一阵惊呼,整个机械就开始失去了控制!
“副将!副将!”一边的战士大声叫,然而只看见铁川副将从窗口稍微探了一下头,嘶声大喊:“皇天!皇天!”——然后风隼就如同玩具竹蜻蜓一样、打着旋一头栽了下去。
编队随之下掠,甩下带着抓钩的飞索、想试图拉住风隼的下落,然而飞索荡到最低点后陡然一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攀援而上——等到看清从地面忽然间返回的、居然是浑身是血的云焕少将,所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不许救援!立刻返回!立刻返回!”云焕一个箭步冲到鲛人傀儡身边,厉声命令,“要回去向巫彭大人禀告、并加派援兵!”
“是。”鲛人傀儡木木地答应着,迅速的操纵着。
桃源郡在身后远去,云焕站在窗口旁,看着底下苍茫的大地和如血的夕阳,忽然间仿佛有些苦痛地抬起了手,扶住额头,看着血从眉心和指尖一滴滴落下。
终于还是舍弃了么?
“潇……你可曾怨恨?
※※※
愤怒和悲哀,催起了皇天巨大的力量。
那一道蓝白色光随着少女能杀死人的眼神一起爆发开来,瞬间弥漫了整个舱内。沧流帝国的战士反应都是一流的,迅速躲闪和拔剑,然而靠近那笙的那几个士兵依旧被击穿了左胸心口,立刻死去。
然而,鲛人傀儡并不能如同沧流战士那样迅速躲开,他们被固定在座椅上,直至生命的最后也不能离开——皇天发出的巨大破坏力量,瞬间将操纵机械的鲛人傀儡杀死在操纵席上。
风隼失去了控制,直直坠向地面。
那笙哭叫着,第一次感到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杀气,恨不得将此刻所有的沧流帝国军队化为灰烬!她想哭,想叫,想骂人甚至杀人——然而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她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宛如大果壳里的一枚小坚果,跌跌撞撞地在风隼内滚动。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木头和铝制的外壳在如此的速度下已经超出了极限、发出焦臭的气味。里面的沧流帝国战士都已经感到了天旋地转,但毕竟是经过严格训练、身经百战的征天军团,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还有人记得按照讲武堂里教官的教导、迅速扯起一面“帆”,从急速坠落的风隼中跳了下去。
那笙的手脚被捆绑着,根本无法活动,剧烈的震动中她上下翻滚颠簸着,浑身被撞的乌青。然而她的眼睛里丝毫没有恐惧或者慌乱,只是愤怒倔强地睁着,头一下下地乱撞在各处,她只是咬着牙,喃喃自语:“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就在愤怒聚集到最高点的刹那,蓝白色的光芒再度闪耀。
那个瞬间,破损的风隼彻底四分五裂,里面的人宛如一粒粒豆子,从高空上洒了出去,跌向百尺之下的大地。
夕照的余辉洒了她满身,天风在耳边呼啸,如血的云朵一片片散开和聚拢……
一瞬间,那笙充满杀气和愤怒的心忽然稍微平静了一下,睁着眼睛、看着面前越来越远的云朵,眼角瞥见的,还有那座似乎能触摸到天上的白色的巨塔……那样的飞速下落中,仿佛时空都不存在。原来,便是这样的完结……那一场光怪陆离的云荒之梦啊!
一个百年前的传说忽然萦绕在耳畔。
她宛然看见一袭白衣、如同白鸟的羽毛般飘落,飘落……恍惚中,她又觉得那便是自己。下坠的速度已经让她快要窒息,陡然感觉到了彻骨的无力和疲惫,干脆闭起了眼睛,准备迎接那一场永恒的睡眠。
“嚓”,忽然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拦腰抱住了她,去势转瞬减缓。
“谁?”那笙睁开眼睛,脱口问。
然而四周只有风声,大地还在脚下,哪里有一个人。
腰间的力量是柔软的,托着她,往斜里扯动,减缓她下落的速度——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忽然手指就触摸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宛如丝绸束着腰际。
烧杀掳掠过去后的废墟里、叠加的尸体堆的顶端,一个小小的偶人坐在那里,裂开了嘴,似乎饶有兴趣地看着天空那个越来越大的黑点,手臂抬起来,咔哒咔哒地往回收着线,仿佛放着一个大大的风筝的孩子。
那一架风隼打着旋儿,终于在远处轰然落地,砸塌了大片尚自耸立的房屋。
同时,沉重的“嘭嘭”声传来,几个从风隼内跳出逃生的沧流帝国战士落到了地面,虽然跳落的时候张开了“帆”,然而离地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折断了颈骨,成为支离破碎的一堆。只有一个家伙比较幸运,跌在一具尸体上,尸体登时肚破肠流,而那个人也哼哼唧唧地站不起来。
偶人似乎感到欢喜,坐在尸山上踢了踢腿,手臂却是咔哒咔哒地继续往里收,天空中的黑点越来越大,往这里落了下来——偶人忽然有了个诡异的笑容,忽然间就把手一放,引线骨碌碌地飞出,那个“风筝”直坠下来。
“阿诺,你又调皮了。”忽然间,一个声音冷淡地说,细细的线勒住了偶人的脖子。
偶人的眼皮一跳,被勒得吐出了舌头,连忙举起手臂,将线收紧,让那个直坠下来的女子身形减缓速度,最终准确地落在另外一堆尸体上,毫发无损。
“那笙。”毕竟是受托要照顾的人,西京勉力捂着伤口上前,扶起少女,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咀唇不停的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那笙?”怀疑女孩是否在沧流帝国手里受到虐待才会如此,西京再度晃着她,问。
“西、西京大叔?……你还活着?啊,汀、汀死了?”被用力晃了几晃,失魂的少女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忽然间,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叔,炎汐他死了!炎汐死了!炎汐死了!”
“你说什么?”刚刚赶到的两个人同时惊呼,连苏摩的脸上都有震惊的表情。
那笙哭得喘不过气来——从中州到云荒的一路上,经历过多少困苦艰险,她从未如同此刻般觉得撕心裂肺的绝望和痛苦,她捂住脸,哭得全身哆嗦:“炎汐、炎汐被他们射死了!”
“右权使死了?……”喃喃地,苏摩茫然脱口,忽然间心中有萧瑟的意味——鲛人是孤立无援的,千年来那样艰难的跋涉,多少战士前赴后继倒下,成为白骨,而那一根根白骨倒下时的方向、却始终朝着那个最终的梦想。
西京看到少女这样痛哭的表情,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找回来……”哭了半天,那笙忽然喃喃自语,抹着泪站了起来,自顾自地摇摇晃晃走开,“他说过、鲛人死了都要回到水里……化成水气升到天上去,变成闪耀的星星……不能、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她茫然自语,低下头胡乱地在烧焦的废墟里翻动着,不顾尚自火热的木石灼伤她的手。泪水一连串地从脸上流下,低落在冒着火苗的废墟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化成白烟。
苏摩在一边注视着,没有说话,微微低下了眼帘。
“那个傻丫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吧?”西京忽然捂着伤口,苦笑起来,喃喃说了一句。
“已经结束了……她永远不要明白便好。”苏摩忽然接口,冷冷说了一句,“否则箭一离弦,心便如矢一去不回。”
西京陡然一震,眼光亮如剑,抬头看向鲛人傀儡师。
然而苏摩已经转开了头,走过去,用脚尖在尸体堆中踢起了一名方才从半空跳落的沧流帝国战士:“别装死!起来!——你们在哪里射死了炎汐,快带我们去找!”
脚尖踢到了断骨上,奄奄一息的沧流帝国战士猛然清醒过来,呻吟:“炎汐?谁?……我们、我们射死了……很多人……”
“炎汐!那个最后逃出来的蓝头发的鲛人!被你们射穿心脏的!”苏摩将那个伤兵拉起,恶狠狠地问,“在哪里?!”
“最后、最后逃出来的?……”伤兵喃喃自语,仿佛想起了什么,抬起已经骨折的右手,指指街的尽头,手臂软软垂了下来,“在那个药铺里吧……不过、那个人、那个人并不是鲛人……而是黑头发的……人……”
“哦?”苏摩忽然间就有些沉吟,不知为何眼里有一丝隐秘的惊喜意味。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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