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第71章


“是怕我伤心吗?比我强这么多,明明只要一挥手就可以让这柄刀刺入我的胸膛。”
“你在测试我?”
“不全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杀了你!”
“恨我?”
“我说过,是妒忌。”暗夜澈用一种似哀又似怨的眼神望着他,“如果,娘亲带走的是我多好……”
林凡突然笑了,笑意如秋叶般凄凉,他摇着头叹息道:“娘亲,我甚至记不得娘亲是什么样子。在我记事时,娘亲早已去了。你,至少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我呢?一个人流浪在陌生的地方,被人捡养的孤儿,不知道爹娘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将会往哪儿去。后来,这条命也不是属于自己的了。我习武,我修行,全都是为了另一个人,一个要我用生命去保护的人。”说到这里,林凡脸上忽然泛出淡淡的光泽来,笑容也有了几分暖意,“唯一幸运的是,那个人,我愿意也想要用生命去保护她。因为她,我十七年来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变的云淡风轻。阿澈,知道吗,有时我在想,娘亲在我们两兄弟中一定是更偏爱你的。”
“偏爱我?”暗夜澈冷笑道:“偏爱我还会扔下我?”
“不是扔下你,而是留下你。”林凡走到他身边,缓缓道:“留下的你,可以在父王身边衣食无忧地成长为暗夜的太子。而被带走的我,却要和她一起面对不知生死的未来。”
暗夜澈沉默了半晌,望着林凡流光闪动的眸子说:“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妒忌你。那个不知生死的未来,有时比已知道的命运更可爱些。知道我在你眼中读出了什么吗?”
“什么?”
“幸福。就在你提到要用生命保护的人时,眼中明明确确闪动的是幸福。”
林凡眨了眨眼睛,不语。
“好吧,让我来猜猜,这个让虽寄人篱下却仍有着皇子天生傲气的阿澄倾心相待的是什么人?”暗夜澈走到林凡身后,望着那扇石壁后的隐洞说:“说不定,我也认得这个人呢!”
林凡转身对着他,平声道:“你把她藏在哪里了?”
“哈哈哈——”暗夜澈仰首大笑,“阿澄,为什么你认定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阿澈,别再孩子气了,”林凡伸手将暗夜澈斜散开的领口轻轻整齐,眉梢带着几分怜惜,温言道:“还想再闹下去吗?失去阿潆还不够痛是不是?”
暗夜潆,潭水边少年的脸前一刻还曾那么鲜活。
暗夜澈面如死灰。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暗夜潆身边,手指颤抖着从他发间抚过,“如果,当初留下的是你,也许阿潆就不会死。如果,当初离开的是我,也许这一生我们都不会再见面……”
“没有如果,只有命运。”林凡走到他身后,伸手轻抚着他长长的发,“阿澈,你还来得及改变自己的命运。”
“来不及的……”暗夜澈坐在弟弟的身边,缩成一团,将头埋在膝盖里低低啜泣起来,“我杀了阿潆,我杀了许多人,做了许多错事……”
“过去的事我们改变不了,但未来却可以自己掌握。”林凡虽知道他是极危险的人,却抵不过心中升起的手足亲情再次靠近了他。
他不顾胸前伤口的疼痛将暗夜澈搂在怀中,用手指拂去他颊上的泪珠,低语道:“阿潆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这一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让你过的开心。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忙忙碌碌算计着,却并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不相信任何人,错过了快乐,也痛失了最珍爱你的人。我也是个可怜的人,生下来不知有兄弟手足,父母双亲。好不容易阴差阳错找到了亲人,却眼睁睁看着你……”
林凡哽咽着说不下去,暗夜澈在他怀中颤抖的更加厉害。
“哥……哥哥……”暗夜澈忽然伸手揪住了林凡的衣袖,将脸埋在他怀中呜咽着说:“我原是不值得可怜的,我是可恨之人!可你是我哥哥,是与我双生同血脉的哥哥呀!”
林凡听见他如孩童般怜人的话音,心中一阵酸苦。是的,他是他哥哥,即使只比他早几分钟来到这人世,他也是哥哥,是应该让他依靠的兄长。
“阿澈!”他的泪落在暗夜澈乌丝一样的发上,珍珠般顺着发丝向下滚落。
“哥哥,”暗夜澈仰起满是泪光的脸,用手指着胸口说:“其实,我这里总是疼!做了坏事会疼,算计了别人会疼,杀了阿潆——这里痛的快要窒息了!”
那个沉稳冷情,心狠手辣的暗夜澈不见了,林凡几乎不敢相信,此刻在他怀中流着泪,如同孩子向最亲近的兄长撒娇般诉苦的人是暗夜澈!
“不痛!不痛!”林凡满脸温情地哄着他,用手掌轻轻揉着他有胸口。他是真的疼,他能感觉到,双生子之间总有着奇异的联系。“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凡虽然竭力安抚着暗夜澈,自己其实也是黯然神伤。
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吗?
暗夜澈觉得右肩上一片粘稠,垂首望去,林凡胸前的鲜血已将两人的衣衫染红大半。抬眼望着林凡幽静的脸,俊美的脸庞上满是愁思,仿若夏天傍晚开在夕阳中的一朵雪白莲花。皎皎如月辉,幽幽如流泉。愁思是夕阳留下的残缺,最美丽的残缺。
“唉——”暗夜澈忽然叹了口气道:“哥哥,你真是与我不同的,真的……”
不待林凡有所反应,暗夜澈左手从他眼前一挥,一股暖暖的香气顺着鼻间而入,林凡只觉眼前一黑,瞬时便倒了下去。
暗夜澈反手将倒下的林凡抱在怀中,冷如白玉般的手指抚弄着他微皱的眉心,泪珠一颗颗落下,打在林凡脸上,如同露珠滚在花瓣上一般。“我是真的心疼,但是,即使心再疼,我也得这样做呵!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要我这样痛苦地活着!”
他捡起落在水潭边的月神盔,将林凡放在了暗夜潆的身边,望着林嘉若藏身的隐洞思索了一会,终于毅然起身向洞外走去。
现在,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溶洞很隐秘,林凡和嘉若暂时呆在里面反而安全。
父王真的病重到撑不过这个月了吗?
他这么多年的等待与渴望,唾手可得。
*****
暗夜澈跌跌跌撞撞地走在山中小路上,脚步虚浮,心中烦闷异常。他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下来,要成大事,怎能如此沉不住气?
这小山原是与人隔绝之地,又无野兽出没,除了偶有几声鸟鸣虫叫外一向寂静。
寂静的山林中忽然传出笛声,悠然的笛声。
暗夜澈听到这笛声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谁?谁在这里?”他将背贴在一株老槐树上,警觉地观察着周围的树林。
笛声戛然而止,林中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一道白影从林中闪过,飞快地向山下移去。暗夜澈心中虽转过无数念头与疑问,人却在刹时间追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暗光
山林幽深,白衣如魅。
暗夜澈急追到山脚之下,白色身影却早已消失无踪。
重重得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慌乱而又急促。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那正自己的呼吸。
山脚下是大片的月兰花,正是月兰开的最娇艳的时候,成片的淡紫色将远处的山也映得紫气盈盈。
暗夜澈无心欣赏兰花,只是步履沉滞地向草舍走去。
推开门,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溢了出来,暗夜澈心中微微一荡,向小榻上的粉色枕头望去。
若霞花枕,林嘉若亲手为他缝制的。那一夜,他曾拥着她卧枕而眠。
如梦般的一夜,也许再不会有了。
笔洗里的水渍早已干涸,翠玉镇纸下的画却如同新露般鲜透。
少女抱着软软的花枕坐在梨木门前,眉心微颦,明眸如漆。
暗夜澈轻轻移开纸镇,将那画举在手中望了良久,终是又放了回去。
心慢慢平静下来,呼吸也重又变的轻缓。
草舍周围并无人迹,方才的笛声与白衣人难道是自己的错觉?
暗夜澈又在草舍四周细细查看了一遍,那人影就如同蒸发般消失无踪。
无暇再去仔细追查白衣人的踪迹,他理了理发冠衣衫,沉步踏上了去往长青殿的密径。
暗夜澈融在月兰花丛中的背影渐远,银发在微风中如丝般飞扬。
草舍的门却再次被推开了。
白衣人走到案前,凝视着那副画。
他也轻轻移开了纸镇,却将画卷了起来放入袖中。
*****
长青殿里焚的是樱落。
暗夜王最爱的香。
初闻,似是樱花温柔的香气。再闻,一股莲花特有的清洌便渐渐从闻者每一处毛孔中悄悄渗了进去。
清洌而温柔,这就是樱落。
金纱帐中不断传出沙哑的咳声,两边的侍人和宫女捧着药和雪白的丝巾,满脸愁云。
暗夜澈不声不响地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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