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_绡叶》第7章


原卿越心中暗想,明面上反装作一副如释重负样,连连致谢不说,还亲自雇车送他回府。
“嫩豆腐熬成老豆腐,终于可以吃喽!”原宜殷盛出豆腐分与二人共食,一边打趣道。“这下办稳妥了?”
“才只是开始,还得辛苦二哥。”原卿越替他续了杯茶,毕恭毕敬地奉上,“对门那座园子可以买下来了。”
☆、第六章
他接过茶杯随手一搁,语气淡然:“你既开口,我岂有不应的理?只多嘴一句,对此事你有多少把握?”
原卿越竖起二指:“两成。”
见他欲言又止,又继续说道:“亦是我对自己斤两的掂量。虽然不多,好过全无希望,一旦握住必然成事。”
原宜殷嗤笑:“你总是这样乐观,和小时候一点没变。”
小时候……
冷不防飞来方砚台重重磕在额角,鲜血混着墨汁汩汩流下,模糊了视线。小娃娃来不及惊讶、连哭声也吓住了,只呆呆地望向高台上暴怒的男人——某些责备的话他甚至还听不懂。
周围人或冷眼旁观,或讥讽嘲笑,唯有二哥过来将他护在身后,替他辩解。
两兄弟关系较另两个更紧密便得缘于此。
晚风吹开覆在额前的发丝,额角一处半月状疤痕清晰可见。他抬手拢了拢额发,回首轻笑:“活得这样辛苦,至少得给自己添点自信。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这叫没关系?!”
天冷得庭下都结了层薄霜,原伯秋硬是憋出一身汗,猛打扇子从会客厅一头疾行到另一头,又返回苏凰跟前,撑住扶手俯身逼近,皮笑肉不笑:“你二人的‘好事’我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事已至此,苏相还要狡辩么?”
“如何评判这段关系取决于我,旁人无权置喙。王爷当真心中有数,便不会一大早来府上兴师问罪。”
“这、这……”此行目的本就是求和,此时嗅到一丝转机,他便也放软态度,悻悻地道:“大人是要舍我而转投贤王?”
“舍你?这话从何说起?”苏凰像是听到什么新奇事,说话语气里都带着笑,“我对王爷从未有过承诺,之间更没有什么协定。两条船挨得再近,也合不成一条船上的人。至于贤王爷……他若有心我不介意载他一程。”
自始至终竟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怒极反笑:“苏国相好糊涂哇!论人脉、钱财、地位,他原卿越有哪样能拿得出手?要想扶植他难如登天!”
“这三样东西我最不缺,他若是要,我也给得起。”苏凰适时出言打断,连,“言尽于此,王爷请自便。”
“好,你们……很好。”原伯秋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向等候在外的仆从摆摆手,示意不用来扶,然后整顿仪容,阔步走出庭院,临登车时才回头望了一眼,啐道:“不识好歹。”
“恭贺苏相树敌一人。”门帘后闪出一条墨青色人影,即使捧着手炉仍不住地哆嗦。
“同喜。”苏凰接过仆人呈上的披风大氅替他系紧,顺手揉了把脑袋,“饿坏了么?走罢,我请你吃些热乎的。”
他稍稍偏头躲闪,不着痕迹地越到前头,远远甩开一段距离。苏凰既碰了钉子,只得暂收起玩心,随他前后脚进了洗碧阁,寻个僻静隔间点上一桌酒菜。
“苏相特特地差人请我来,就是为了当面拉我下水、离间我兄弟二人?”
“我也是为了你好。与其承他那份虚情,倒不如跟了我。”
苏凰一筷子未动酒水先行,只三两杯下肚便觉天旋地转,眼前十个八个小王爷齐齐看向他,没一个脸上是高兴的。
“此番看似对我好,实则是不好。若大人真替我着想,必然不会推我与三哥正面对立,更加不会暗示你弃他保我。一旦他恼羞成怒宣扬此事,我必成众矢之的,骑虎难下只得任你摆布。大人好计谋。”
“凡事太过追究反而无益,你也该偶尔装作糊涂。”他借着酒劲死乞白赖地非往原卿越身边凑,强枕在他瘦削的肩上喃喃道:“我向他说的每个字都发自肺腑……你若无依无靠,靠着我便是。”
顺从抑或反抗,哪条路更能取胜?原卿越来不及多想,倏地起身,逃也似的退到门边:“卿越是无福之人,求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罢。”
“放过你?也是,王爷是清风霁月、孝子贤臣,自然不齿苏某所为……”
方才那一扑空已令醉酒之人心生愤愠,又及这一番言语刺激,正好给他发挥的由头。苏凰箭步上前捉住他双手反扣于腰后,摁着他一同栽倒。
小王爷,这下你该怎么办?
萦绕周身的浓郁酒气肆无忌惮地侵蚀着一呼一吸,令他微醺。原卿越不得已偷用刻刀割破手指,以疼痛换取清醒。
“我曾向你提起一个……一个转机……”苏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他肩头,不顾对方瘦弱,几乎压上全身重量。“小王爷,你说这皇位……我苏凰坐得坐不得?”
此人果真要反!
他心中骤生欢喜,随即又被疑虑浇灭。谨慎如斯,岂会轻易泄底?恐怕连醉酒也是故意卖的破绽。
肩上压着的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却如棺木般压抑沉重。
苏凰继续说道:“王爷不愿意做的事,只好由我来做。但你知道太多,又不肯助我,留着有害无益。”
他逮着机会腾出一只手,手中刻刀恭候多时,等待殊死一搏。
“大人是要杀我灭口么?”
“是……”苏凰往他颈边偎了偎,哑着声道,“可我舍不得……”
“那请大人放我回去,今日之事就当从未发生,往后不再见。”
“不成。贤王爷何时学的自欺欺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成……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何总不肯放过我。”
“君若为山,则吾心向山。君若为水,则吾心向水。”做戏要做全套。苏凰把心一横,作暧昧状贴耳低语:“明白了么?还是想听我说喜欢、说爱?”
这招真狠。
一颗心如坠冰窟,只听得落水一声响,无止境地下沉。又像被人一把攥住,越攥越紧,游走在爆裂边缘。他问左耳:刀柄递到手边了,还不快握住它?他问右耳:酒鬼、逆臣,你信他?
两道声音相持不下,吵得头疼。他用尽全力也仅是推开一丝间隙:“酒令智昏,大人不该如此戏弄我。”
“是色令智昏。”
苏凰以前额与之相抵,眼神温柔得仿佛能酿出酒来,趁其不备落下一吻。
成了!
原卿越勾唇,手中刻刀已送了出去。鲜血溅洒上苏凰惊愕的面容以及他亲手系带的大氅,宛如斑斑血泪。
☆、第 7 章
渗入骨髓的寒意。
眼前的光亮向四周飞散,又渐渐汇聚成一道人形,是他魂牵梦萦、再熟悉不过的。
原元熙笑着看向他:“爱卿这般心神不宁所为何事?”
“臣梦到陛下遭奸人所害……梦到陛下……”他终究不忍说出“驾崩”二字。
这时身后响起与之极其相似的嗓音,却更为明快。声音说道:“废太子一案来得蹊跷,或许是宁王从中……”
他带着半分心惊半分绝望回头,那个浑身骄傲不可一世的家伙,除了苏凰还能是谁?原来是梦,而且是他永生不愿忆起的噩梦。
原元熙径直穿身而过,向苏凰作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噤声。“难得出来体验风土人情,朝政之事暂且放一放罢。”
苏凰点头称是,露出一点笑意。
君臣二人扮作父子一路说说笑笑携手同行,举手投足间真有那么一点慈父孝子的意味。
强光晃得睁不开眼,苏凰提议:“日头毒辣,不如在前边凉亭稍作歇息。”
原元熙欣然应允。
正是在那儿,先帝遇刺身亡,两人从此阴阳相隔。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这短短的一段路,竟是两人今生互送的最后一程。
别再往前了!
他嘶吼着恳求着,一次次挡在路前,试图阻止他们前进,却连一片衣角也留不住。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又一次被利刃穿透胸口、颓然倒地,胸前也随之一紧。异常真实的疼痛感使他不得不将意识从前方暂时抽离。他伸手按向心口上方那处疼痛的来源,不断有温热的液体外涌,渗出指缝。
这是……怎么了?
周身场景忽然如风卷残云般消失不见,混沌中飘荡着虚浮的光影,一位苍白的少年与他对立而视,天地之大,仿佛只有他二人。少年握刀的手微颤,拧着一张脸,要哭出来似的。
苏凰颇为无奈:被捅的是我,你委屈个什么劲儿?他想叫少年别害怕,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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