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_绡叶》第31章


乡间某农家,舒老爹展信一阅,通篇只见“托付”之意,忙令舒谐趁夜疾驰回都城。
昭幽国东西两极,与皇帝驾崩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鸩酒和分封藩王、永世不得回城的诏书,任选其一。
*
昭文殿火光冲天,宫人们争相赶去扑救,谁也没注意御道上两个身着斗篷行色匆匆的人,两人躲过守卫,一闪身进了冷宫内院,轻掩上门。
陈全低声道:“四殿下这是不要命了么?”
“他得知了一些伤心事,心里捱不住。”原城雪蹭了蹭鼻子,小指悄一刮眼角;神色如常。“多年来承蒙大人您照顾,明面上多有得罪,向您赔礼道歉。”
未等躬下身,陈全已将他扶住:“都是老臣应该做的,殿下言重了。”转念又道,“可要差人追回苏凰?”
“不必了。既是贤王主张放他自由,就遂了他的意罢。”原城雪负手临窗远眺,心底一片寂寂,“他是个好臣子,可惜遇不上好君主与之相配。”沉默良久,他忽问道:
“当年您为何构陷我母亲?”
陈全讶然:“殿下不相信娘娘?”
“自然是相信,否则我也不会忍耐至今。只是这桩事梗在心里多年,恳请大人如实相告。”
陈全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初至都城便得缘投靠了姜府,因为门客又是同乡,陈夫人几经辗转找上门来,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求我帮忙。她说摄政王风头正盛,继位已是八九不离十,立储一事也需提上日程。王妃无子,姜氏一族寻不到长久的靠山,必会向身为长子的你下手。与其到时候杀母夺子或是弑长扶幼,不若狠狠心,现在就将你舍出去。”
原城雪一手撑住窗框,势要掐出指痕。“母亲有这样的心思,同我讲便是了,何苦编造这莫须有的罪名害了自己?”
“许是她太糊涂,许是她始终不忍旁人与你太亲……她本质不坏,就是……”
“自私。”
“是这样了。殿下也觉得?”
“是母亲临终前亲口说的。”
陈全微怔。
“她……还说了什么?”
“她要我依附姜氏,要我往上走,要我……别恨您。”
“你都做的很好。”陈全伸出的手一顿,转而往下拍在他肩头,“恕我冒犯。”
原城雪上前一步:“母亲是都城大户的养女。尚书大人与我母亲本家同乡,可曾听说她其实并非那户人家亲生,也是从别处买来的?”
他从容应对:“我与娘娘本家不熟。决心助她也是出于同情,以及,我需要机会在一众门客里崭露头角。”
原城雪自顾自继续,一面留神他反应:“听闻亲生父母当时因为穷得揭不开锅、为保全一家老小一时糊涂卖了女儿,事后反悔想再买回去,岂知那家人早将女儿转手给经商途经此处的外地人家,再讨不回了。母亲郁郁而终,父亲十余年来多方打听,寻去时却被告知女儿已选入王府。王府用人条件严苛自是进不去,所幸他从前是个教书先生,凭满腹学识和一张巧嘴得以在与王府往来甚密的姜府谋得一席之地。本想远远瞧上一眼了却一桩心愿,哪知女儿正处险境……”
“这个故事新鲜,我不曾听过。”陈全背过身去,仍是缩在他那身肥大的朝服之中,以怪异的叹息声掩盖抽泣,“娘娘身世坎坷,只听殿下叙述也很是不忍。实不该过多议论。”
“您教训的是。”原城雪跪下连磕三个头,紧紧携了他的手,“孙儿年轻不更事,往后烦请外祖父多多指点。”
不断有扑簌簌的声响。祖孙二人走进院中,雪花一团团落下,人间恍若新生。
当夜,许多人见到一只通身雪白、双角四蹄闪烁着点点星芒的巨鹿从昭文殿内飞出,一路向东,在幽禁废太子的冷宫上方盘旋三圈方才离去。
是为吉兆,却不知为何。
翌日,寻遍宫中竟无贤王原卿越身影,罪臣苏凰也不知所踪。经查访,有人见王府管事驾车出城,寻其车,已是空无一人,有如人间蒸发。
昭文殿大火过后共清出两具尸首,除去已故先帝,另一人身份未知。
两日后定远将军到达都城,认出火场遗物中有苏凰儿时佩戴的玉晶兔子吊坠,一度崩溃大哭。
白鹿飞天、罪臣葬身火海、储君失踪……一连串事件惹得都城上下人心惶惶。联想那吉兆偏往冷宫去,众臣当即断定此乃仙人指引,当扶废太子即位。
此后数年间,民间仍津津乐道着鹿仙的传说。几年前巷子翻修扩建,两边老房子都拆了去,如今盖起商铺酒家,热闹非凡。舒谐早辞去官职回到乡里向父亲叔伯们学做生意,已举家迁到镇上。苏凰留给小涛的一匣子“嫁妆”用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兔子吊坠作纪念。
当年两具尸首难以分辨,索性一同葬入皇陵。舒谐只捧了他一套常服回乡,作一衣冠冢。某日竟有只燕子衔一纸卷扑到书案上,不过短短四字:安好,勿念。
“怕不是抛却前尘往事,躲到什么地方逍遥快活了罢!”舒谐骂骂咧咧地发誓要刨了苏凰的坟,气得小涛跳起来锤他。
阳光很好,晃得眼睛疼,眨眨眼竟然落下泪来。

☆、番外一
“来人,将小世子带回府中严加管教,没本王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石砚脱手而出那刻,原弘靖脑中一片空白,一种羞愧与痛快交织的奇异感觉浮上心头。眼前这个孩子,他既想搂在怀里亲昵,又想从他肩头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爱入骨,恨亦入骨。
只有他在,她才会多看自己两眼,可正因为他在,她对自己处处提防愈加怨恨。
她会为了这个小东西向他求饶示弱、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捏住了他,等同于将她的命握在手中。
她母子二人只能顺从,只能依附于他。
原弘靖如此想着,所做之事也由略感愧疚变为理所应当。
负责看护他的嬷嬷早被拖出去杖毙,人人都在盯着自己,脸上或是嘲笑或是嫌弃。偌大的宫殿竟没有一处能让他躲一躲的。
原卿越脸上挂着墨渍与血迹,愣愣地由个老太监牵着走。远远走来一群人,中央那个一身华贵,头戴高帽,下巴好似要扬到天上去,活像只骄傲的大孔雀。簇拥着他的人尽显和善之色,笑容亲切温柔。他虽年幼无知,也能明显感受到那人与自己的不同。
见那些人往这边来,老太监忙将他藏在身后,堪堪一笑:“见过诸位大人。哟,这位就是新晋状元爷罢!久仰大名,真真才貌双全呐!”
大孔雀恭敬地回礼,笑道:“您太抬举我了!”说罢抖抖一身金灿灿的羽毛,迈着轻盈的步子随众人一道离开。
原卿越躲在后头偷偷瞧着,那人笑起时,他仿佛被日头晃了下眼。
一路上他都在惦记着那只骄傲又漂亮的大孔雀,殊不知娘亲早早等在院门外,见他落得如此模样,吓得双膝发软跪倒在地,哭着爬来抢他入怀。
“我早说不让他去!我早说了!”
“娘亲我好疼……”原卿越这时才敢小声啜泣,又怕弄脏娘亲的衣裳,便抻着脖子不让她抱,“爹爹打……爹爹不爱我……”
“不是的不是的,爹爹爱你……是娘不好,娘拖累了你……”
娘亲搂着他,哭成了泪人。他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替她擦眼泪,奶声奶气地、仍有些哽咽:“娘亲好看……不哭不哭……”
侍女小昭跟在身旁陪着又哭又笑,忙前忙后一通折腾才将他收拾干净。
主仆三人围在一处互相安慰,这时原宜殷忽然挑了帘子进来,明面上是来探望四弟,眼神却一直黏着小昭不肯放。
他笑道:“姨娘有所不知,今日在殿上只有我挺身而出为四弟解围。”
娘亲略略欠身表示感谢,言语上并不与他过多纠缠。
他有些不满:“这……”
“世子可是需要什么作为回报?”
“瞧姨娘说的,都是自家人,这样倒显得生分……”他的眼神在小昭身上流连忘返,“我看着小昭姑娘,很不错。我那儿正缺一个贴心的人照顾起居,不知姨娘可否割爱?”
娘亲侧过脸去悄悄抹泪,小昭也是垂泪不语。府上哪个不知道二世子小小年纪却是色胆包天,仗着后有母亲宠溺撑腰,常占占婢子们的便宜。女孩儿们自是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竟将爪子伸到她们这儿来,说好听点是讨,摆明了就是要抢。他原宜殷开口,哪里有要不走的人?
原卿越怯生生地问:“二哥想把小昭姐姐带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原宜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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