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杨异事》第54章


周忘杨一连两问,然而冰龙知道,这本就是一个问题,且发问人心中已有答案。
“你可有证据?”
反问,并不理直气壮,反而显得极其无奈。
周忘杨豁然抬头,素来平静的脸庞难得地挂上了焦急,“大哥办案二十载,应当知道个中轻重。倘若有人遭人要挟,迫于无奈为虎作伥。到头来又有多少可得善终?”他说着,步向“叹墙”,在被冰龙凿开的出口上,捻起些许泥土。
“所谓‘叹墙’,用的其实是一种简单却也高超的障眼法。当我师父与弘静大师均失去知觉后,那封墙之人就可着手施工。他先在房内,用观音土覆盖住整个墙面,包括所有门窗,弄平整后,再到房外封住外侧的墙体。”
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周忘杨并未停顿,又道:“至于此人如何通过那堵密封的墙,到达房外,简单说,实际上是所有看到‘叹墙’的人,自己关闭了那扇门。出口一早就存在,但当墙体被击穿,众人进到屋内,发现里面的墙也被糊上后,就自行忽略了那扇原本存在的门。”
指向那个被冰龙所凿破的门洞,周忘杨说:“封墙人糊上卧房内的门窗后,就在墙体上开了一个能容他钻出去的洞,随后他清理了砖石,跨到房外,再以砖石砌好出口,最后用观音土将外墙的门、窗一同封闭,这中间当然也包括那个人为凿出的出口。”
周忘杨转身,看向床榻边的木盆,“就像这盆中加了硝石的冰块,可以覆盖掉原先的凿痕一样。墙被击穿之后,也能重新砌起,只是冰与冰相结,常人难以辨别新旧,但要是换作墙,则可一目了然,故而必须以泥土遮盖。这么一来,那扇通出‘叹墙’的‘门’就会消失无踪,这也就是为何‘叹墙’必定要用泥土封上两面的原因所在。”
视线上扬.面前的冰龙仍旧一言不发。
周忘杨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不过,封上开口后,还会留下一条尾巴,就是墙内侧的开口位置,并不能均匀地糊上泥土。所以……”
“所以,必须以原先的开口处,作为二度进入的位置,再次将墙打穿。这样一来,内墙唯一的痕迹就会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冰龙突然打断周忘杨的话,自行道,“而鼓动众人以门窗间的墙体为入口的人,则是我……”
“大哥……”周忘杨低道,“是何人要挟你?”
冰龙魁梧的身躯微震,仍旧问:“你可有证据?”
周忘杨缓缓摊开掌心,一块蜡染残片赫然入目。他说道:“此物出自湘西苗疆,众人之中,除了江霆曾去过那里,还有一人也有机会接触到,而那个人就是你。左梦霜籍贯湘西,拥有这类民族配饰本就平常不过,假设自你夫妻二人分离后,你就将她所用过的物品珍藏起来,这块蜡染就是其中之一。”
周忘杨猛地挥灭桌上的烛灯,房内顿时一片昏暗,他执起蜡染,铺于桌面,一道翠蓝色的荧光蓦然出现在布片上,细细打量,竟是一截手指的形状!
“这块蜡染沾过血,虽经清洗,表面看不出来,但只需用白醋加以烈酒浸泡,原有血迹的地方就会散发荧光。”周忘杨猛一握拳,“那截血指印指末有茧,显然是身为琴师的穆清素才有,而这块蜡染则很可能是左梦霜的。穆清素之所以断指后,曾用你所携带的蜡染包扎,是因你二人关系本就亲密,她便是你的结发妻子,左梦霜。”
话尾三字让冰龙豁然抬眼,直视周忘杨,听他继续道:“左梦霜不顾你的反对,执意砍掉手指,促使桑茵与王翠姑在义庄互换,此举是为了引我注意,追查僵尸何以形成。然而她自己也深受幕后黑手胁迫,身中尸毒,几度难以自控,时常沦为半人半尸。
“若林称,他曾在寒山寺静心殿内撞见变成僵尸的穆清素,回顾诸事,他所说的应当确实发生过。而后,他遭人重击,晕厥过去,又被送回了厢房。要说袭击若林的人是那幕后黑手,就显得动机不足,对方如是利用左梦霜赶尸,目的达到后,要能借众人之手把变成僵尸的傀儡铲除,则为上策,又怎会放弃大好机会,打昏目睹一切的若林?”
冰龙的嘴角微微扬起,扯出一抹笑,“你认为是我?”
“只有你。”周忘杨下了结论,“无论在动机上,还是体力上,只有你的条件才最吻合。你早巳猜出那幕后黑手想要除掉左梦霜,一旦有人发现她成了僵尸,她就将成为众矢之的,遭人扑杀。所以,你必须截住若林,在失控的左梦霜尚未伤害到他之前,将他击晕,扛回房中,让他误以为自己作了一场噩梦。实际上,你出手其实是为了左梦霜,万一她真的抓伤了那个白面书生,就算他再怎么单纯,也绝不会轻信那只是梦境。
“而你夜入关雎书院,也一早作了两手准备。如若我在,左梦霜赶来的尸体就将引领我们揭开无头僵尸的真实身份:若我不在,你就潜入书库,提前销毁蜡染书籍,以此掩盖那块蜡染的出处。”
蓦然间,一阵掌声幽幽响起。
冰龙鼓掌道:“不愧是小四,推理得头头是道。事到如今,你可有猜出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关键一问,却令周忘杨猝然语塞。
纤长的指伸入衣缝,取出一件精巧的暗器,他道:“这支镖以纯金打造,共有五处尖刃,呈花瓣状展开,镖上镶有五种宝石,刃身黑绿,涂的是毒物‘幽兰草’。此物是从那具无头僵尸的身上掉出,我已在书库中查得史料,这是制毒世家唐门当家人才可拥有的梅花镖。”
看似答非所问,却已是回应了冰龙。
一直以来,冰龙一再怀疑的,左梦霜一度暗示的幕后黑手都直指一个人……红蝎!
周忘杨长吸一口气。红蝎十三岁时迁入水榭,成为最小的师妹,师父曾说,她从未曾踏入过唐门。
如果无头僵尸的身份真是唐门当家人唐劲,又是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逼得她弑杀外祖父,斩去头颅后,逼迫穆清素赶尸到苏州?
弘静大师与师父遭人针刺死穴,一死一伤,难道也是拜她所赐?
冰龙制造“叹墙”一举,是否同样是被她所迫?
唐门的镇宅之宝“浴火凤凰”与僵尸之间,又有何种联系?
“小四。”
视线对面,冰龙正转身步向房外,“你若认定是我砌出‘叹墙’,且与穆清素本是夫妻,大可直接告知衙差,我冰龙定当协力破案。”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跨离卧房,独剩下周忘杨凝望着案上的蜡染,沉默不语。
黄昏过后,树上的鸟儿仍未归巢,黑压压地立满枝头。红蝎提了食盒,走至周忘杨的卧房门前。
“四哥?”她轻轻叩门,不见回应后,便推门进到房内。
周忘杨的卧房陈设简洁,边桌上的一盆墨兰静静地释放着幽香,正如这房间的主人一般,孤傲素雅。
周忘杨并不在房中,红蝎把提来的饭菜放到桌上,不经意间,看见了桌上的青花瓷杯,她小心地将之握在掌心摩挲,接着放到唇边,亲吻瓷杯的上边缘……房门忽然一响,周忘杨跨入房来。红蝎猛地一颤,手中瓷杯随即落地,她尴尬一笑,“我做了饭菜,看大家都有事要忙,就逐个给你们送来。”
周忘杨身后,若林也跟着进了房,红蝎边收拾瓷杯碎片边问:“我刚把饭菜送到惠大哥那里,你怎么也不吃完?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
若林显得心神不宁,听见问话,半天才回过神来,摇头说:“不是。我今早到画坊打理歇业事宜,忙到下午才吃饭,所以现在还不觉得饿。”
“歇业的那点儿杂事在画坊内就可做完,怎要跑去户外待上个半天?”
一侧,周忘杨正走到桌边坐下。
若林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感面颊疼痛,想必是吹了一天的冷风,已冻得红肿。他咳嗽一声,说:“哦,我今早到了画坊后,发觉钥匙遗失在了路上,就找来一根铜丝试着捅了捅,不想竟又把锁眼堵了。”
他干笑两声,继续道:“之后,我又去到集市,找来锁匠,想让他帮忙开锁。不料他到了画坊,说锁眼被封死,他也无技可措,说罢就要走。我当然不肯,和他说了好一阵,最后直接把铜锁砸了,换了一把。可那锁匠生得贼眉鼠眼,我怕他私藏了新的钥匙,心有不安,又跑去了另一处……”
话到一半,桌边那人突然看了他一眼,若林立即识趣地闭嘴。
今晨,当他离开画坊时,捡到了刚送给桑茵夫妇的和田玉,玉上的一条锦鲤更是被摔断了鱼尾。玉碎向来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林在周边找了半个时辰,仍不见桑茵踪影,便偷偷回到水榭,恰巧撞见梁胤平也在寻找桑茵。
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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