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杨异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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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师父和大师为何没有抵抗?”
红蝎不语,周忘杨不容她避退,同一句话又再度问了一遍。
“因为他们杀了我娘。”泪光猝然消失,一抹残忍从红蝎的眼中掠过,“我娘死的那天,我偷偷跟着她来到寒山寺,见她进了禅房,就躲在窗外的树丛中守候,是我亲眼看见平阳子与弘静替我娘疗伤后,反让她口吐毒血而亡。想他二人医术超群,要不是故意为之,怎会让她毙命当场?唐门造就僵尸,罪孽深重,任谁都想杀几个唐家人以泄愤恨,但我娘根本不曾参与其中……”
一册陈旧的手札递到红蝎面前,周忘杨打断她的话,“你娘写的制毒密方,你怕是早已看了千遍,她的笔迹应当十分熟悉。这本手札也是她的遗物之一,原本是托桑茵保管,我现在转交给你。”
红蝎狐疑地接过手札,颤着双手翻启书页,一目十行。
一旁,周忘杨继续问:“桑茵之所以会死,是不是你告诉了江霆,‘浴火凤凰’其实一直在她手里,才使他迫不及待地将她绑走?”
目光像是被锁在了那本手札上,红蝎答也未答,一双手却是越颤越猛。
眼中忽有怜悯闪过,周忘杨道:“以死尸制毒,是为控制活人,你虽恨唐门,却为其重抄旧业。红蝎。控制人心真有这般重要?”
另一面,红蝎像是没有听见,她战栗着翻阅手札,直至完全拿捏不住,致使手札飞落,她也像失了灵魂般跌坐在地。忽然间,她抬首大笑,笑声凄厉,末了,她望着周忘杨说:“你可知‘周郎顾’的典故?”
也没管周忘杨到底知不知道,红蝎自顾自说下去:“传说周瑜文韬武略,相貌俊美,还奏得一手好琴。无数女子为博他一顾,故意弹琴拂错调。唐门制毒,是为掌控人心,号令天下,而红蝎制毒,却只是为了一人……”
红蝎从怀中取出一只剔透的琉璃瓶,将它握在掌心,道:“我娘在手札中写道,她千方百计得到‘浴火凤凰’,想要复活我爹,发现了此药的真谛后,最终决定放弃。现如今,操纵活人的毒药,我已炼制而成,却深知虽可带走周忘杨的身,他的心却仍高高在上,永远触及不到……”
“去自首。”
上方那人的话重重打在红蝎的心头,她勉强直起身。低问:“如果我不曾手沾鲜血,如果我可以正常长大,你会不会……爱上我?”
“永远不会。”周忘杨背过身,语气冷得犹如坚冰。红蝎大笑,笑得痛断肝肠,撕心裂肺。
早知自己到死也不会在他的心中留下丁点儿痕迹,早知自己不配拥有“去爱”的权利,却还是像飞蛾般扑向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如今,哪怕是他付出那么一点儿惋惜,一点儿垂爱,一点儿虚情假意……自己都不至于如此绝望。
砰!琉璃碎片四溅,绚烂的红色毒液洒了一地。
红蝎掷碎了那瓶可以操纵活人的毒药,一步一步,缓缓向凉亭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身后,周忘杨在问。
“你放心,我不会逃走。”红蝎紧握手札,边走边道,“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看完我娘的手札。”
眼眶中再也涌不上泪水,这只会徒增可悲,红蝎头也不回,却不见周忘杨紧握双拳,手心因深陷入掌指甲,而殷红一片。
从衙门归来后,梁胤平已是两天滴水未进。现今,真相大白,然桑茵已逝,却不容更改。若林包了几块糕点,走去洞房,本想劝梁胤平吃些东西,不料在外叫了几声,里面却没传出任何动静。
若林一急,干脆推门而入,谁料房门一开,就见一条白绫系绕梁上,而梁胤平则摇摇晃晃地垂在了眼前。
手上的糕点掉了一地,若林赶忙冲入房中,扶起踢倒的圆凳,踩上去,手忙脚乱地把梁胤平解下。
由于来得及时,一阵拍打过后,梁胤平一口气喘了上来,他一撇头,晃荡的视线内映出站在门外的周忘杨,一时千头万绪,无地自容,只怪若林道:“谁让你来救我?”
“你要是死了,哪怕真到了酆都极乐,桑茵也不会原谅你。”
听到此话,梁胤平呼吸一室,抬头望向若林,等他开口。
若林叹气,随后道:“桑茵对我说:‘若林,你还年轻,不懂情为何物。你可知道,我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事是什么,做过最对的事是什么?最欣慰在何时?最伤心又在何时?…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说我不知道。桑茵笑了笑,她道:‘我这一生最大的错事就是误了忘杨,让他错解了我对他的感情:做过最对的事,是我接受了胤平,找到真爱。最欣慰的是成亲三起三拜时,我把自己完全献给胤平,此生此世,除他以外,不会再有他人;最伤心的,是胤平误以为我与忘杨曾有旧情,丧失自信。他不知,桑茵早已心系夫君,哪怕是往后我死了,也希望他能活得快乐,又怎会钟情别人?’“‘浴火凤凰’虽能重生,但因它而死的人却不计其数。桑茵是为了不让你牵连其中,才选择把秘密永远封存。”若林说着,把梁胤平扶坐而起,从怀中取出一只玉鼎。
“没有桑茵,如果你无法独活,何不试试用‘浴火凤凰’让她复生?”
“若林?”
洞房外,周忘杨的声音赫然响起。他已通本看过唐嫣青的手札,深知“浴火凤凰”的用药后果,不料,若林一挥手,意在让他不必多说。
周忘杨长吁一口气,竟也没再多言。
“浴火凤凰”,药如其名,用药后,会如凤凰般展翅重生。据手札中记载,此药不须口服,不必针扎,所谓“浴火凤凰”实质上是一种薰香,用药时,必须是死者生前的挚爱之人与死者同处一间密室,点燃后,历经一个时辰,等到玉鼎内的薰香彻底燃尽即可。
周忘杨征得了知府齐愈安的同意,令衙差们先将其余尸体移去别处,腾出尸房,让梁胤平对桑茵使用“浴火凤凰”。
梁胤平进入尸房后,周忘杨步到齐愈安身侧,道:“多谢齐大人鼎力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何况本府也想见识一下传闻中的神药,是不是真能让人起死回生。”齐愈安静候了一阵,又侧了侧身,对周忘杨道,“昨日,本府接到朝廷官文,称敬阳殿下已从京城起程,推算时日,半个月内就将抵达苏州。此次,四皇子造访,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齐愈安低咳一声后,又道:“冰龙今早前来与我辞行,称他已向朝廷递交了带罪辞官文书,赴京受审,要本府向你道一声珍重。”
若林站在周忘杨身侧,忆起昔日冰龙与周忘杨一同破获奇案时的意气风发,不禁感慨。
“左梦霜已死,虽是阴阳相隔,但冰龙不必再为其遮掩身份,可以告知天下,独为她一人至死不渝,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周忘杨负手而立,无奈道,“只可惜,对于有的人,哪怕有再严谨的推理,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凶手是他,却一样束手无策。”
意识到周忘杨在说江霆,若林疑惑道:“怎会毫无办法?只要红蝎肯指认是江霆为夺神药,杀害了道长和大师,而后又派人挟持桑茵,不就可以定他的罪了?”
边上,齐愈安也是无奈一叹,“惠兄弟怕是还不清楚江家在江南的势力,只要他肯下重金,就会有许多人为其作证,甚至还有人为了偿清赌债,甘愿替他顶罪。届时,指证他的证据在大量人证面前,反而会显得微不足道。”
若林愤慨道:“这等败类,难道真就让他逍遥法外?”
“想要扳倒江霆。除非他得罪更大的势力,但这概率微乎其微。”周忘杨自嘲地笑了笑,“除了天谴,确实没有更可行的方法。”
他语落,枝上的鸟儿呀一声飞散而去,空剩下一树的绝望与寂寥。
许久过后,尸房内始终没有传出一点儿声音,齐愈安令人在外摆了几张坐椅,以便休息。日落西山,一个时辰转眼飞逝,衙差们纷纷点上了火把。
齐愈安问:“周先生,你师兄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周忘杨闻言,看向若林,而他却已经起身,拿了火把,径直向尸房走去。
到了房前,若林犹豫了一下,随后推开了大门,其他人跟着围聚而来。点有烛灯的尸房内,桑茵依旧卧于长案上,墙角处,玉鼎内的薰香已经燃烧成灰。在她身侧,梁胤平伏在案边,面色迷茫,犹如刚刚苏醒,他疑惑地看了看桑茵,转而又面向众人,开口说:“请问,这是哪里?这位姑娘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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