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色霜青》第172章


“谁,谁稀罕!?”他的反驳分明已是有点底气不足,却还要死鸭子嘴硬:“谁稀罕她又老又瞎又唠叨,镇日里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瞅着我,唤另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名讳?!?不远走高飞,难道还要小爷娶了她不成?”
说到最后,他傲慢地昂起头,说得理直气壮的,可心里却免不了想起那个“又老又瞎又啰嗦的老太婆”。
其实,她虽然面容衰老,可却一点也不丑,就那模样看来,只怕早前还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呢。更重要的是,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一旦远走高飞,他可还能再遇见第二个像她这般的滥好人么——
应该没那种可能了吧?!
而那老太婆,一个人住在那人迹罕至的山谷里,眼睛又看不见,手脚也似乎不怎么方便,若是他真的就此远走高飞了,她要是有个什么一万万一的,只怕死了也没人知道——
看来,远走高飞这事还应好好斟酌斟酌再下决定……
少年越想越是蹙起眉,全然没有觉察到,自己虽然嘴上说着远走高飞,可心里却已是不自觉地将“远走高飞”这四个字给全然否定了。
平生何等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这少年的嘴硬心软!?
“五茎莲花在何处,我自然知道——”本想说,那燃灯佛祖的莲台便是五茎莲花,即便是知道在何处,也断然无法据为己有,可他却故意拖长了尾音,看着那少年满溢的孩子气,心里灵犀一现,突然有了个主意:“想知道五茎莲花在何处,除非,你先带我去见喻澜。”
是呵,他四处寻觅可以让千色聚魂重生的法子,怎么就疏忽了这一条?
千色修道之前乃是妖身呵!
这世上,最了解妖的,莫过于妖!
更何况,喻澜当年为了使倨枫重生,必然也曾经千方百计寻幽探径,指不定有什么不为众人所知的好法子!
“你找那老太婆做什么?!”少年戒备地退后了一步,将平生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末了,却是用一种丈夫看奸夫的目光敌视他,就连言语也醋意十足:“喻澜,喻澜,叫得可真亲热!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与她是什么关系,待得她见到我,你自然不就知晓了么?”这是第一次,平生存了些逗人的心思,模棱两可的反问,不肯直率地回答。
而那少年听了这话,眼眸中的醋火已是烧得铺天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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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万般不情愿,那少年最终还是带着平生去到了远在大沼边的莒南山,在那山谷里找到了喻澜。
如今的喻澜,早已是不复当年妖界公主的飞扬跋扈。她一身荆钗布裙的朴素装扮,依旧是那般消瘦的模样,即便白发苍苍,面容衰老,可眉眼间已是不见丝毫戾气,无论气质或者神韵,全都透着祥和。
“老太婆,小爷把你的奸夫给带来了!”
一见到喻澜,少年便就先发制人,气呼呼地掷了句硬邦邦的话过去,尔后便一屁股坐在那屋前的草垛上,径自撅着嘴生闷气。
是的,他当然生气,本以为是自己这次逃得太快,藏得太远,所以这老太婆才没能找到,却不想,她如今这模样开来,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要去找他!
这算什么?是巴不得他一去不回,还是吃定了他一定会回来?!
他简直要被气得爆炸了!
“奸夫?”知道任性的倨枫回来了,喻澜心里自是欣喜,可听说莫名其妙来了个什么“奸夫”,她不由错愕。即便看不见来者的容貌,可她却很快闻到平生身上那暌葳花的淡淡幽香,记起曾经的往事,不由低低一笑:“你不就是当年跟随千色一起来救我家倨枫的那人么?若我猜得不错,你,应是北极中天紫微平生帝君罢。”
千色的事,她来往于幽冥司,总算也耳闻了一些,并不详尽。而且,她当时满心只记挂着倨枫,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事。最终,千色舍了自己的内丹,倨枫才得救,她初时只沉浸在惊愕与欣喜之中,后来细细一想,才算是明白,只怕那出手救倨枫的人,来头不小!
“正是。”平生微微颔首,倒也不隐瞒,只是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些的不自在:“我此次前来,实乃有事相求。”
说着这话时,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坐在草垛上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别的含义,可那少年却敏感得犹如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一跃而起,三两下便撸起袖子,怒得像什么似的,青着脸斥骂:“奸夫,你看着小爷做什么!?告诉你,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再小爷的地盘上,你做什么都得当着小爷的面儿,休想借机支开小爷!”
瞧瞧这架势,听听这言语,活脱脱就是一个醋意满满的小郎君,生怕妻子红杏出墙!
平生实在啼笑皆非,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将千色的事言简意赅地告知喻澜。虽是简洁,可要说清,倒也花费了不少时间,而那少年许从这些话中听出了喻澜与平生之间并无他想的那种关系,这才像是放下了心,脸色显得好看了些。
眼见着喻澜听了一切之后,神色显得有些沉郁,平生心中本还有些希望的微光,如今也免不了如同落进冰窖一般透着寒,却还紧紧揪住那最后的希望:“你可知有何方法能令她聚魂重生么?”
“没了心,没了内丹,就连元神也散了,要想聚魂重生,这倒的确是难了……”喻澜咬唇思索,略略踌躇了一下。毕竟,当初倨枫面临的窘境与千色不同,倨枫是人,受九重狱幽冥司的轮回管制,魂魄总是散不了的,而千色却是被削了仙籍的妖,没了内丹和心,不只身体会化作灰烬,就连魂魄也会一并灰飞烟灭。基本是再无重生的可能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长叹了一口气,却是微微露出些笑容:“虽然我不知如何令千色聚魂重生,不过,帝君你这【奇】次倒是来得甚巧。”她指了指身【书】后的岩洞,似乎是想示意那【网】其中有些什么东西,却并未言明,只是说得模棱两可:“当初承了你和千色的情,喻澜自是感激不尽,如今,这件东西想必于你也该有些用处才是。”
平生的疑惑才起,倒是那少年性急,三步并作两步走,自窜到那岩洞门口,发现那岩洞四周施了法,里头还囚禁着什么黑糊糊的东西。
微微凑近了些,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之后,那少年脸色一下就变了,窜回来一把抓住喻澜,也不避嫌,只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一番查找,终是在她的右小腿上找到了被裙摆遮掩的伤口。那伤口并不深,看来也不像是这几日的伤了,可奇怪的是,伤口依旧血流不止!
“瘟兽?!”那样的伤口,平生自然是认得的,顿时免不了眯起眼来,心无法抑制地一阵狂跳!
难道,那囚禁在岩洞里的,就是当初附身在肉肉的躯体上,而后吞吃了千色心的那只瘟兽!?
强抑着心底的激动,平生过去一瞧,那岩洞中饿得奄奄一息的,不正是他四处苦心寻找的瘟兽么?
这瘟兽,自被夭枭追杀之时见过一回,至今也觅不到它的踪影,本以为它已是遭逢了魔君娄崧的毒手,却原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它竟是躲到了这里来,还因缘际会被喻澜给抓住了?!
“这只瘟兽原本一直躲在后山的沼泽里,我与它井水不犯河水,一直也只当视而不见。不过,前几日倨枫出走,我本打算追去,却恰好遇见它饿得发晕,没头没脑窜进山谷来。我闻到他的身上竟然有千色的气息,估摸着与千色应是有什么渊源的,便出手抓住了它。”说着这话时,喻澜已是被那少年按坐在了草垛上,神色平静,只是放任那少年将她的脚给捧在怀里,替她解开那腿上包扎着的布条。
“你倒还得意了你!”听她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浑不在意,蹲在她身前的少年一下就恼了,咬牙切齿地仰头看她,瞪大了眼骂道:“你的眼明明就看不见,还出手去抓瘟兽,幸好他只是咬伤了你的腿,要是咬伤了别处……我看你是活腻了,不要命了!”
好吧,其实他更想说的是——
你这死老太婆,居然为了抓这只瘟兽,不来找小爷!?你!你!你!这只该死的瘟兽在你眼里难道比小爷还重要么?!你!你!你!你该不会是见这瘟兽附身的躯体比小爷长得更标致,所以打算红杏出墙吧……好,算你双眼看不见,可你倒也不怕小爷我真的一去不回么?你!你!你!你是吃定小爷我了还是怎么的!?
……
不过,要真的说出这样的话,在这个“奸夫”面前,倒也太没脸了,他便只能恶狠狠地腹诽着,一边轻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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