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人朱瑙》第481章


石杰向朱瑙禀报了田畴是如何夺回徐州,又如何故意放逐马束,最后成功占据淮南,朱瑙听得龙心大悦,称赞道:“好,真不愧是田将军!”
马束其实并不难对付,他手下的毕竟都是未久经训练的新兵,而且没经历过多少实战。只要派一员老将出马,给他足够的精兵,朱瑙手下能够打下徐州的将领有的是。
然而朱瑙派遣田畴出战,一来田畴最了解徐州的形势,二来田畴把握大局的能力确非他人所能及。果不其然,此番对付马束,田畴每一步都走得极妙,正合朱瑙心意。
石杰汇报完田畴的功劳,又道:“陛下,那叛将马束说他有办法帮陛下收复江南,打败陈国,他请求面见陛下献策。陛下要见他吗?”
朱瑙听了这话,“哈”地一乐。
“不见。”他不以为意道,“收监候斩,过几日拉去闹市口斩首。朕要昭告天下,敢打谢将军主意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石杰不免有些意外。他也知道马束曾派人行刺谢无疾,触了朱瑙的逆鳞。可是这马束毕竟也是陈国的高官,应该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这一路上石杰对马束都还算客气。谢无疾固然重要,难道比收复江南更重要?就这么斩了不可惜吗?哪怕再多留他一段时日,等收复了江南再斩呢?
朱瑙似乎看出了石杰的困惑,笑了笑,道:“如他这般的人,唯有他在陈国,才能帮朕收复江南。既然他不在了,便不必留了。”
石杰愣住。类似的话田畴也说过,没想到,朱瑙也有同样的想法。亏得马束此人钻营了半辈子,最后只落得这么个下场,可真是讽刺……
石杰自然不会为马束求情,他只不过生怕自己误事会被追责,才如实向瑙禀报。既然朱瑙这么说,他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禀报完所有事项后,石杰便退下了。
……
马束的刑期定得很快,朱瑙让人看黄历选了个宜行刑的日子,于是马束被斩首的日子就被定在了他回洛阳后的第十八天。
被关押在监狱里时,马束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第十七天晚上,看管他的狱卒给他送了一顿丰盛的食物,他才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他发了疯地在牢里大喊大叫,让每一个过来训斥他的狱卒带他去面见朱瑙。理所当然的,根本没有人理睬他。
最后,不堪其扰的狱卒收走了他的断头饭,把他绑起来,用布塞住了他的嘴,这才勉为其难地让他安静下来。
翌日,马束被装进囚车,准备送往闹市口准备行刑。
囚车被推出监牢,石杰就站在狱口送行。毕竟是他一路从淮南押送回来的人,他今日正巧无事,索性来送最后一程。
马束看到石杰,像是看到救星一般疯狂地挣扎起来,仿佛认为石杰会给他带来好消息。石杰见他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眼神却仍然痴狂,不由得心情十分复杂。
石杰走上前去,道:“你是想问陛下为什么不收降你吗?”
马束嘴里还塞着布团,闻言用力点头,死死盯着他,等他往下说。这个问题马束想了无数个日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谢无疾可以,黄东玄可以,连韩风先也可以,就他不行?!
石杰道:“因为陛下不需要你,蜀国也不需要你。”
马束怔住,瞪大眼睛看着他。
这话乃是石杰回去以后自己想明白的。马束此人固然有几分本事,可他做事不为百姓,不为手下,更不为主上,只为他自己。前三者里哪怕他能占一者,或许都有安置他的地方,可惜他都没有。因此朱瑙连把他召来问一问的兴趣都没有,他嘴里只会有为他自己求生牟利的说辞,未必是真话,更未必对蜀国有用。何况,朱瑙在陈国也不缺耳目。
石杰道:“另外,你还打了你最不该动的人的主意。”
朱瑙并非暴君,也不爱用残暴手段立威。就连陶北和上官贤他都予以厚葬了,要不是马束意图行刺谢无疾,就凭他,还真轮不到闹市斩首、公告天下的待遇。
他偏偏犯了最不该犯的错,也怨不得别人了。
石杰毕竟送了他一路,因此最后也发善心让他死个明白。他的善心到此为止,摆摆手,让囚车推走了。
当日午时,在熙熙攘攘的闹市口,马束被当着成千上万围观百姓的面砍下了头颅,之后,他的尸首被抛至荒野。而痛陈他罪行的公文也被张贴在了大街小巷每一处公榜上,直到这天下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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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谢无疾忙完公务,回到行宫中。他一见到朱瑙,面上先带了三份浅笑。
朱瑙快步上前,环住他的腰:“今日马束被斩了。”
谢无疾道:“我知道,我去看了。”
其实谢无疾对马束根本不在意,这天下他仇家多的是,区区一个马束本不值得他另眼相看。但他知道朱瑙这是在为他立威。
往后有任何人再敢对他谢无疾不利,都要仔细掂量掂量,朱瑙绝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别国的也能抓回来,遑论皇土之内!
朱瑙捉着他的手到榻边坐下,本是笑着的,却又不免轻轻叹了口气。
他还什么都没说,谢无疾就已然明白,淡淡道:“我能征战沙场,保卫疆土,难道还护不住我自己?谁若敢打我的主意,只管让他来试试便是。”
若想让谢无疾一生顺遂,朱瑙有许多可以做的事。他可以让谢无疾享无边权力,也可以让谢无疾得无限财富,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别说他不能给谢无疾这些,他自己也不会如此。否则会叫有功之臣寒心,有志之士退避三舍,且朝中官员必会上行下效,最终成为前朝那样腐朽无能的朝廷。
因此一直以来,于私,朱瑙与谢无疾可以亲密无间;于公,朱瑙却从未给谢无疾他功绩之外的东西。
可这道理谢无疾又如何不懂?若贪慕荣华富贵,他如今还是江南谢家的谢十二,而不会是朱瑙身边威风凛凛的谢将军了。
朱瑙听了他一席意气奋发的话,眉梢一挑,不由勾起谢无疾的下巴,笑眯眯地问道:“那我若是打你的主意呢?”
谢无疾眯了眯眼,嘴角噙起一抹笑:“那便看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两人分别洗漱,准备上朝。忽然,惊蛰走了进来,在朱瑙身边低语了几句,朱瑙微微皱了下眉头。
“把他带到前殿吧。”朱瑙吩咐。
谢无疾束好发冠走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朱瑙道:“江南卢家来了人,说卢清辉被陈国朝廷以通敌之罪抓捕入狱了。”
谢无疾顿时吃了一惊。他与卢清辉不熟,但他知道卢清辉如今正在江南笼络人心,以促成降蜀,没想到东窗事发了!
很快,朱瑙洗漱完迎了出去,一名男子也被带上了前殿——此人乃是卢清辉的随从,也是卢清辉的心腹,名为卢远。
“草民参见圣上!”卢远进殿后便向朱瑙行了个大礼。他虽是陈国人,行此大礼,便意味着他和卢清辉都认朱瑙才是正统天子。
朱瑙上前扶起他,问道:“清辉眼下境况如何?是否有性命之忧?”
卢远道:“禀陛下,我家公子已被关入监牢,暂无性命之忧。”
卢远便将那日卢清辉如何被谢无尘带人抓捕,与他一同被捕入狱的人都有哪些,如此这般告诉了朱瑙。
朱瑙见他并不慌张,看来卢清辉对此是早有预料的,或许也有自我保全的手段。
朱瑙沉吟片刻,坦诚道:“不妨与你直说。此事于朕或许是收复江南的机遇,只是或许对你家公子不利。朕欲先营救你家公子再做打算。不知他是否有脱身的手段?又或者,朕能做什么,先将他救出来?”
朱瑙毕竟在洛阳,对江宁的事鞭长莫及。倘若卢清辉在江宁有干系能把他自己救出监牢,那便是最好的。
卢远听得此话,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朱瑙。
其实早在卢清辉被抓捕前,随着“诗会”的势力越来越大,卢清辉料到自己也许会有危险,所以那时他就已同卢远有过交代。
卢清辉说,若他出了什么意外,对他而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对朱瑙而言却很可能是个可利用之机。他让卢远来找朱瑙,如果朱瑙只想成事,并不关心他的生死,那他就让卢远什么也别做了,只消旁观即可。
可倘若朱瑙将他的性命放在首要,那他便让卢远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朱瑙。
而在卢远来到洛阳之前,他对此是没报什么希望的。帝王向来无情,就连卢清辉自己都没有多少信心,卢远又能对朱瑙有何指望?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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