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的人偶》第18章

＇请向右行＇
右面楼道墙上的灯亮了一排。
我深呼吸，慢慢朝右边走去。
接下来，便是让人无法准确记忆的前后左右方向。我听说，海神市监狱拥有着大西国最高的建筑科技，所以，即使记住了这些方向，也逃不出去，因为这里的楼道是可以随时改变方向的。
不愧是大西国亚特兰提斯的首都，我感叹。
终于，我来到一个非常非常明亮的地方。在我视野的尽头，是敞开的大门，大门是金色水晶石做的，很漂亮。从我这里往门里探望，映入眼帘的，真是极尽奢华的房间，各色贵重的水晶制品在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一间屋子，在我心目中，国王宫殿的装饰也不过如此了吧……
有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从门里走出来，我想，他大概是房间主人的仆人。他走近我，笑容很慈祥：“想必您就是964号的伊丽娅小姐吧。”
很少有人这么尊敬地称呼我了，我心里面特别特别激动，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我笑笑，说：“是的，我就是。”
他掏出一串奇形怪状的钥匙，仔细端详了一番，取出其中一把，蹲□，替我解开了脚铐：“伊丽娅小姐，抱歉，按照规定手铐是不可以解除的。即便是我的主人，也不能逾越法律。”
“是的，我可以理解。”
“这边请。”
我随着中年男子进入了房间。我只知道房间很大，布置得很精致，但我没有敢仔细看。中年男子领着我走过一道又一道门，大多数屋子是空的，或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中年男子带着我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他站在门外，不动了：“请伊丽娅小姐换上拖鞋，主人就在里面。”
“是的。”
我弯腰脱下麻布鞋子，换上了很温暖很柔软的毛绒拖鞋。
我不知道里面的“主人”叫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过我并不害怕，因为，再糟糕，也糟不过一死。
“主人”的房间倒布置得很朴素，不像外面客厅的金碧辉煌。那个主人坐在一张白水晶金边桌子的一端，正看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您找我？”
“伊丽娅小姐，请随便坐。”
那个主人看上去很是彬彬有礼，他年轻大约二十上下，微笑着，笑容很好看。
我挑了离他最远的椅子，拉开，坐在了椅子的边缘。
“伊丽娅小姐，你好，我是波塞多尼亚海神市驻东区的领事伯爵，称呼我伯爵就可以了。”
“伯爵。”我小声念了念他的称呼，眼睛看向桌面。
“伊丽娅小姐，不必紧张，今日我们不是来商讨你死刑的问题的。”
“哦，谢谢。”我说。
提到死刑……我希望我能有个好死法。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有被赦免的机会。”
“嗯。”
“你不高兴？”
“不不不，我很高兴，只是……嗯，突然找不到什么词来表达了。”事实上，赦免这种事我已经不太在意了。在监狱里面生活，除了无聊，没有别的什么不好的。我在外面的生活甚至不如监狱里。
“你不必拘谨。”
“谢谢。”
“今天我找你来，是为了跟你商量战争的事的。”
我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微笑，对战争这种大事似乎没有丝毫的严肃感，或许，这是大西国首都贵族的自负吧。
“伯爵大人想请教我什么呢？”
“异教徒又来扰我大西国的边境了。”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问问我对策。
其实，至今被抓到大西国监狱关押的异教徒只有我一人。我不算什么合格的异教徒。因为异教徒都是会物质魔法的，而我更偏向于大西国的人种——善于操纵心灵意志和冷兵器。
当然，对这两样我并不擅长，我的能力基本等同于大西国最普通的公民那一类，就是，什么都不会。
这样的我，只因说了句“我相信耶和华的存在”就被抓到监狱里来了，想想这大西国真是可怕。
我诚实地摇头：“伯爵大人，很抱歉，我什么都不会。”
伯爵睁大眼睛，显得有些惊讶：“不是吧……对，也是，要不你怎么会被……”
伯爵又恢复了微笑：“那很遗憾，伊丽娅小姐。我在此宣布，964号的死刑于两天之后的正午，在海神市武斗士广场当众执行，以示对异教徒抵抗分子的警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自觉地站起来，走出他的房间。其实我很想问问死刑是哪一种，但我没敢开口。
29　伊丽娅的死刑（下）
独自等待死刑的时间是漫长的，但客观说也不过两轮的日出日落。我背靠在冰凉的墙上，望着那一棱一棱的阳光拉长又缩短，归于黑暗，再次拉长，再次缩短。
两天，我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觉得难受。死刑对我来说是什么呢？大概是一种解脱。我只向我心目中的耶和华神祈求有个不太疼的死法。
听说海神市的安乐死技术是非常发达的，也听说大西国国民最严重的刑法是终身监禁。死刑，只对异教徒使用，而有史以来被判决死刑的异教徒只有我一个。
可以说是空前绝后了吧。
那也不错，至少我的名字能出现在史册的某个角落。
士兵又叫到我的编号，我随着灯光的指引，迈出阴暗的监狱走廊，来到亮堂的广场上。
我知道，这是要给我执行死刑了。
士兵们拉扯着我的手链往前走，他们的动作很粗鲁，大概是嫌我走的太慢，以为我有逃脱刑罚的想法。
我一路踉跄着向前走。不是我不想走快，而是这脚踝上的铐链不允许我迈大步子。
太阳仍歪斜地挂在天上，我低着头，看着地上拉长了的影子，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在想。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中。
“她还是小女孩，又与一般异教徒不同，这样的刑罚会不会太重了？”
我稍稍抬起头，终于了解了广场的全貌。
原来，这是个圆形露天剧场，我站在剧场的正中央，而四周阶梯形的座位上坐着稀稀拉拉的观看者。
我正面对着最前面一排带有遮阳棚和水晶桌面的位子，这排位子应该是最德高望重的人坐的。
就在我抬眼的一瞬间，第一个落入我眼帘的，是海神市东区的领事——伯爵。
并不是我有多在意他，而是我只认识他一个人，而且他在这一排中年男子中显得很是出众。
这时，他也抬起头，好像是看到了我，冲我打了个招呼，微微一笑。
我也禁不住笑了笑，仿佛这里并非死刑场一般。
士兵们停下了，纷纷冲第一排的观众敬礼。
伯爵点了点头，继续对旁边的中年男子说：“就是那女孩，她只是说了句‘相信耶和华存在’而已。”
中年男子头戴高高黑色帽，身上穿着白色袍子，表情肃穆，他摇摇头，叹道：“　伯爵，异教徒的刑罚不是您说了算的，是由我们大西国律法说了算的，就连国王陛下也不能左右。”
伯爵的目光又转移到我身上，冲我耸耸肩，双手一摊。
我低下头。
他的意思……应该是我的死刑不能取消了。但我不是很在意，我只想有个好死法。有人能为我开脱罪名，我已经很感动了。
“士兵，叫她过来。”伯爵说。
士兵推了推我，愣是把我连拉带拽脱到伯爵面前，末了，还拍拍我的肩，说：“喂，异教徒小姑娘，这可是我们大西国最年轻有为的贵族，大东区领事伯爵，老实点！”
我点头，士兵说的我都知道。
伯爵冲士兵说道：“摆上刑具吧。”
“是！”
伯爵忽然站起身，一手撑着水晶桌面，竟纵身一跃，跳到我的面前。我连忙后退几步，和这位尊贵人士保持距离。
他笑了笑，嘴角的弧度一如那天面见我时的好看。他一身朴素的黑色风衣，领口和袖口装饰着几颗细碎的黑水晶。
“伊丽娅，别紧张。”
我对上他满是笑意的双眼，迅速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
“真的，别紧张，死刑而已，一闭眼，就过去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真有点紧张了，连我自己都能感受到胸腔里心脏在快速跳着，“咚咚”地敲击着我的胸膛。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异教徒的死刑，你知道的，是火刑。”
我的指尖抖了抖。
火刑，竟然是火刑……
要把好端端的人活活在烈火中烧成灰烬，那一寸寸侵蚀肉体，灼烧肉体的痛楚，怎么能忍受？
我的眉毛不禁紧紧蹙起来，双手攥成了拳。
“我旁边那位是大法官，他说不能给你减刑了。不能帮助你了，我很抱歉。”
我使劲摇摇头，说道：“没事……”
我的声音竟然在发颤。
“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