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第97章


正说着呢,外头管家忽地进了院子。
庄宁儿迎上去,两个人说了会儿话,没一会儿庄宁儿回来,手里拿了个帖子:“公子,瞧,说着说着就来了。”
“什么?”庄九遥拿手指点着眉骨,未曾抬头。
寻洛却瞧见了那帖子上的云纹,揣着约莫是个拜帖,且是身份高贵之人那里来的,因而笑道:“你们这些王侯公子的,一个个皆这般闲么?”
“嗯?”庄九遥这才抬头,接过庄宁儿手上的东西翻开,看了两眼“啧”了一声,扔在旁边。
“谁?”寻洛问。
庄宁儿笑了笑,答:“蒋侯爷。”
大周已故开国功臣英武侯之子,蒋同。
庄九遥这蜀王爷一向与外界少有往来,这蒋同倒算是个例外。他袭了老侯爷的封爵,日子过得毫无负担,钱不缺,人也不缺,只坐在那爵位上,跟一帮子闲散子弟一起,光爱讨人嫌。
萧渊却也乐得惯着他,许是顾念着老侯爷的开国功劳,反正无实权,也无甚野心,自然更不求他能为国立什么功业。
这蒋同尤其喜欢往庄九遥跟前儿凑,只要一有机会就往蜀王府呈帖子。
蜀王府虽不让人进,帖子一向是不少的,大部分庄九遥皆不理,心情极好时才偶尔动那么一回两回,只这蒋同来请,必定要去,简直是将贪图享乐且喜怒无常又挑剔十足的王爷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如今去是不去,庄宁儿却不太拿得准了。
寻洛听了“蒋侯爷”三字,看着庄九遥:“要出门么?”
庄九遥撇撇嘴:“其他人都能推,这蒋同,不太好推。”
“哦。”寻洛应了一声。
“当年后宫之事涉及国本,后来被捅到前朝,我母亲没有母家可依靠,只与老侯爷算是故交。”庄九遥手指点着棋盘边,似在深思,“皆是赖了老侯爷从中斡旋,最后才能得以查明真相,如今不好拂了他意。且我常年被禁足,除了太子殿下和齐王,一帮饭朋酒友,也只他对我上心了。”
寻洛了然地点点头,又问:“他约你去何处?”
庄九遥看着他,忽地眯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伶人馆。”
寻洛也看着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伶人馆?”
庄九遥点点头:“带你去瞧瞧,去不去?”
傍晚二人出了蜀王府,朝着城东走去时,寻洛忍不住问:“若我不同你一起,难道让宁儿陪你来么?”
“我自个儿来啊。”庄九遥笑笑,“青城一般会暗中跟着,不对,好多人会暗中跟着。”
寻洛一时无言,行在他身后半步处,打量着繁华的大周都城。
这京城说起来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可他却从未这般大大方方行在街面上过,虽说已不是热闹之时,然而这感受当真是第一回。
离二更宵禁还有段功夫,但店铺大多已歇了,街面上人少了之后显出原本的宽阔来。
过了这官道后,庄九遥轻车熟路地一转,入了条窄些的街道。
一过去寻洛便有些不适,这分明是条花街,热闹程度全不是其他街道可同日而语的。
各色灯笼流光溢彩,亭台楼阁自不必说,放眼望过去,竟有一只画舫映入眼帘,在一众华美房屋之间显得极其扎眼。再一细看,才看清原来是修筑成为画舫样的楼。
里头的光晃得寻洛皱了皱眉。
庄九遥顿了顿步子,寻洛却始终跟在他身后,也不上前来。
他弯起眼睛:“这会儿你不是保护我的人,是与我一同出行的翩翩佳公子,不要那般拘束。过来,离我近点儿,万一又像上次一样,被绣球砸中了可怎么说?”
寻洛一愣,想起上次跟踪他入花街,被那短命的花魁扔了一把芍药。那时还不知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躲病发,自己似乎还曾暗示过他不节制。
一想真是有些恍若隔世,忽地便有些想笑。
正准备说话,旁边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伸手过来想拉他,庄九遥突然牵住他袖子,扯了他一把,刚好躲开了。
庄九遥回头冲那女人笑了一笑,转头时握住了他手。
寻洛侧头看他,他直视着前方:“花朵太多也太艳了,可得牵好了,要不一会儿该弄丢了。”
他今日着了宽袍,袖口敞开,正好盖住两个人牵作一处的手。
寻洛低头看了看,抬脚跨得近了些,与他肩挨着肩,从这花街并行而过。
花街的热闹渐渐到了头,街边又是一转,露出一条小巷子来。
巷子里头开着许多院门,每个门边也都挂着灯笼,灯笼下站着人,却不像花街那般来揽客,只是静静或站或靠。
旁边不停有人擦身而过。
寻洛细细看去,那些灯笼其实风情十足,离他们最近的一户,那两个灯笼上头描着正盛的桃花,式样极灿烂,只是跟旁边花街比起来,倒是清雅得多了。
庄九遥立在那巷前,忽地回头亲了寻洛一下。寻洛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此处,方问道:“做什么?”
“待会儿不要生气。”庄九遥狡黠地笑,“逢场作戏而已,我会尽量不让人占便宜的。”
他说着便要往里走,谁知寻洛伸手在他腰上揽了一把:“是你不要占别人便宜吧。”
寻洛放开手,庄九遥一笑:“若是你的话,是不是随便占?”
未等他答话,旁边擦身过了一个人,庄九遥于是笑笑,在前头带路,走近了第三个院门。
刚一过去,旁边一个清秀少年便过来了:“瑾三爷么?”
庄九遥点点头,那少年便笑:“我家主子在里头等您好久了。”
“引路吧。”庄九遥笑。
这院子早被蒋同清理干净了,里头安静得紧,没见着其他客人,只从大堂那方隐约传来些丝竹声,越走近,声音越响。
倒是清越得紧。
甫一到门口,里头就传来个欢喜的声音:“三爷来迟了,要罚!”
庄九遥踏进门槛,笑道:“罚什么?侯爷说了算!”
寻洛跟在后头进去,发现里面还算是宽敞。
正对门处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前留出了一片空地,一个美人正在作清丽之舞,左侧坐着几个少女正在奏乐,中间却是个白衣男人。
那男人正在抚琴,瞧上去十分气定神闲,模样生得极好,堪称过目难忘,竟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的意思。
说话的人在右侧,想必便是那蒋同了。
蒋同这人看着也是一派玉树临风,十分正气,若不是他怀里正一边搂着个少年,另一边把住了个少女的话。
这京中风气实在是……难言。寻洛垂了眼。
自庄九遥声音响起,中间那美人便停了舞,盈盈施了一礼,旁边奏乐的也跟着停了,只那白衣男人尚在自若地抚琴。
寻洛顺着庄九遥的目光,细细又打量了男人片刻。
末了庄九遥笑:“继续。”
乐舞又起。
蒋同一见寻洛,已意味深长地瞧了好半天,这会儿才对着庄九遥笑:“我说呢,近日听闻三爷遣散了家中的公子们,原来是有新宠了么?”
庄九遥未置可否地笑笑,坐在了蒋同上方的几案边,寻洛跟着绕到他身后。他看了看对面的抚琴人,才回头看了寻洛一眼,对着蒋同笑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卫,寻洛。”
“见过侯爷。”寻洛施了一礼。
“哦。”蒋同听到回答,立时兴趣全无地点了点头,“我说呢,你一向喜欢书生气些的,怎地突然找了个这般不容人亲近的。除了长得好,跟个石头似的,不说也不笑。”
寻洛挑了挑眉,又想起了些旧事,却瞧见庄九遥手指伸在背后,食指与中指挽了个结,朝着他点了点,于是笑了一笑。
蒋同扬了扬手,不一会儿便有人搬了张案子上来,又有人上了酒水吃食,将位子置放在下首,让寻洛坐了。
见庄九遥无所谓地端起酒杯,他想了想回头看着寻洛,笑了:“对不住,不是说你不好,你一瞧上去,就不像是能跟三爷一起的。”
“侯爷言重了。”寻洛声音平静,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
三人不再与他说话,只各怀心事看着场中。
过了些时候,一曲终了,跳舞的女子与奏乐的皆退了,那抚琴的白衣男子才缓缓放下手,第一回直面了庄九遥:“见过三爷。”
庄九遥点点头,蒋同觑他一眼:“怎样?”
“什么怎样?”庄九遥佯装不懂,只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蒋同挑眉一笑:“我这可碰都没碰过,一见着便让你过来了,是你喜欢的那种吧。”
这话说得极露骨,是寻欢作乐的子弟之间惯常的口气,像是在谈论着什么毫无知觉的物件。
寻洛冷眼旁观着,却未见那白衣男人表露出丝毫不悦来。
庄九遥忖了忖,端起杯子支在唇边,半天才道:“我若说我改邪归正了,你信么?”
陪侍的少年起身斟酒,蒋同顺势在他腰上抓了一把,少年嘤咛了一声,他才笑嘻嘻道:“不信。”
“啧。”庄九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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