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发洛阳》第113章


“嗯。”萧琮抬头,露出一张极其书生气的脸来,见到来人笑了一笑,“坐。”
他的长相是几个兄弟里头最柔和的一个,但将领之才却也是最出众的。
在两个月之内,从守地东海岸到了岐山,明明近了京城却连城门也未进,便跟着方钦到了这祁连山下。
风霜刀剑里来来去去多年,因而这么一番奔波,仍旧未曾冲淡他身上的温柔气,只让人略带了些疲惫神色。
只有相熟之人才知道,这种温和在战场上,会瞬间变为杀人的锋利。
这副将是自小跟萧琮一处长大的,与他配合良久,十分有默契。因而二人不仅是战场上并肩的同袍,也算得上是生活里头的知己。
副将看着几案上的图,一笑:“殿下在想什么?”
“唉,这地势。”萧琮摇摇头,手指点着墨迹未干的图纸,“局势已至此,这什么武林盟主实在是留不得,大周的大祸患,终究还是在所谓武林之中。”
副将忖了忖:“殿下不是一向十分向往武林么?”
萧琮放下笔,捉起茶碗抿了一口茶:“话虽如此,可我向往的却不是这样的江湖。我想要的,是真正头顶侠义的武林,而非以侠义为名,实则祸乱天下的武林。”
“朝堂与武林之间还是界限分明些得好。”副将道。
“对。”萧琮笑,“是这个理,还是你懂我。”
副将也跟着笑笑,从怀里摸出一张图来:“殿下,正巧,我方才也在琢磨这地势,也画了幅外围的图。只是这图上还有几方不太分明之处,我忖着得与你确认一下。”
萧琮敛眉,边放下茶碗边应着:“我瞧瞧。”
未等他伸手过来,副将手一扬已展开了图纸,展完之后竟现出一把包裹在其中的匕首来。
萧琮虽不及反应,但多年刀口舔血的经历在这一刻救了他。
他猛地一踹几案,整个人往后飞掠出去,副将勾起嘴角,手上一用力,面前挡路的几案竟瞬时四分五裂。
萧琮抢过榻边的长剑,反手便出了鞘,眼里杀意毕现。那副将却丝毫不惧,猛地扑了过来,门户大开。
找死。
萧琮丝毫不怀疑自己的武功在这副将之上,攻势已起,正待要出招,胸口却猛地一滞,抓住长剑的手忽地便软了。
那茶端来之后他喝了一口!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萧琮心道自己躲不过了,却仍旧是咬了牙勉强立着,副将的匕首一寸寸逼近,在一双瞳子里留下冰凉的白光。
剑尖直抵眉心,他无力反抗,却不知怎地没等来预料中的疼痛。
一簇血花在眼前炸开,萧琮愣了片刻,才发现那血是面前人吐出来的,脸上瞬时一片热乎乎的粘稠感。
他看清副将在瞬间瞪大了眼睛,而后被人一脚踹到了侧面,费力地抬头,瞧见了一双深邃的眼,一张俊朗而平静的脸。
“你是谁?”萧琮皱紧了眉。
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答:“来救你的人。”
滴滴答答的声音响起,萧琮的目光顺着追逐过去,看见他手中那平平无奇的长剑,剑身不知何时凝了露水,正从剑柄处缓缓流下,极快洗净了上头的血。
等剑身重回明净之后,男人收起兵器,伸手将一粒丹药递给他。
萧琮愣在原地,看了他片刻,最终是什么也没问,直接将药接过来扔进了嘴里。
男人看着他,眼里有一丝笑意一闪而过,似乎是在赞赏他的果断。
他吞下那药之后,门外才传来个声音:“王爷真是,也不怕吃下去的是□□么?”
话音落后,走进来个翩翩佳公子,虽然着了戎装,眉眼里头的风流潇洒却遮也遮不住。
萧琮觉得这人眉眼十分熟悉,但他长久不在京城,一时半会儿没能想起来是谁。
来人看了看提剑的男人:“寻兄好身手。”
又看向萧琮,行了一礼:“魏王殿下贵人多忘事,微臣蒋同啊。”
萧琮一愣,似乎首先想起来的是这人身上那数不清的风流韵事,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闪了半晌,才笑道:“原来是侯爷,好些年不见了。”
蒋同一笑,指指旁边人:“那位,是蜀王殿下的近身侍卫。”
三哥。
萧琮又是一怔,想起不久前接到的消息,他的三哥已死在南疆了,于是敛了眉,眉间显露出了几分哀伤。
男人亦冲他行了礼:“魏王殿下,微臣寻洛,救驾来迟,还望赎罪。”
蒋同意味不明地一笑。
正在当下,外头忽地响起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一队兵将正往这帐中而来,片刻之后一个侍卫长出现在帐前,见到帐中情形,大喊了一声:“王爷!”
萧琮狠狠皱起眉,自己不仅遇刺,还被两个本不在军中的人进了帐子,这些人竟此时才发现。
当着二人面他不好发作,只觉得丢人,于是站直了身子,挥了挥手,看着惊愕的侍卫长:“先下去。”
待人走了,萧琮才从有些哀伤的情绪里抬头,问:“三哥……他去之前说过什么话么?你们怎地知道我会遇刺?”
寻洛闻言,过去扯开地上副将的戎装,露出背部。只见那尸体后颈之下,靠近肩胛骨处,有一个暗黑的月亮图腾。
他抬头看着萧琮,问:“天门的标识,殿下可认识?”
第87章 胆大包天
萧琮愣了半晌,还是照实答:“略有耳闻。”
是了,虽说天门的存在是个不可言,必得要继位者才能知晓,但这些皇子时时处在漩涡之中,谁没点小心思呢。
即便真不想要皇位,也不甘心随随便便被人决定了命运。
“他跟我很多年了。”沉默了一会儿,萧琮突然道。
许是这关头有些特别,又或者是性格使然,他并不在意所谓尊卑,说话也十分随意。
他抬头有些仓惶似地看了蒋同一眼。蒋同见他的样子,忽地伸手拍了拍他肩。
这动作不合礼,他意识到之后立时想收手,萧琮却一把抓住了他腕子。
蒋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只听他沉声重复了一遍:“同哥哥,他跟了我很多年了。”
许是因了这一声阔别多年的称呼,蒋同脸上无所谓的笑意终于隐去了。
他盯住了萧琮侧脸,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即便是太子死了,可他挑起来的野心还在呢,火要燎原可等不得人。殿下须要赶紧振作起来。”
萧琮点点头,静了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来,担忧道:“我这边遇刺了,那我四哥?”
寻洛没说话,这也是他所担心的,若是燕王萧珏同样遇刺了,那太子真就是幕后黑手跑不掉了。
怕只怕萧珏那头,心思同样摸不清。
他与萧琮对上了眼,为安他心,岔了话道:“殿下不必担心,燕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那边其实也是迟早的事,时日一长南疆必定不济,如今只不过是占了地势的优势。”
“我这头何尝不是。”萧琮极快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方钦对这山似乎十分了解,指不定身边有祁连派的人在。”
寻洛忽地便想起了天门中的那抹大红色,祁连派最大的祸患祁和,已死在梅寄手下了。
他却没说,只是道:“殿下不必担心,我家殿下早已替殿下打理好了。祁连派的掌门祁云不日便会抵达此处,我想着,他应当也不会容忍自己的祁连山成为贼窝。”
萧琮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这惊心动魄的一夜之后,第二日午时,蒋同带来的援军方才抵达,却并非是大周的正规军队,而只是蒋同爵位之下能养的私兵,因此数量有限。
萧琮这才知道,蒋同向暂代国政的齐王请了兵,齐王却不太看好他,因而他如今是起了自个儿的私兵。
“侯爷,你这一来,日后回了京,怕是有些麻烦。”萧琮皱了皱眉。
“不叫同哥哥了?”蒋同一笑,见萧琮敛了眉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才摇摇头,“所以此战不能败,回京之后还得靠殿下保我呢。”
萧琮一笑:“这是当然的,若有事,我给同哥哥担着。”
顿了一顿,又问:“父皇如何了?我七弟呢?他平日里也不怎么接触国事,京中可还安稳?”
蒋同平静地答:“圣上的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哪一回不是有惊无险?你且莫担心。齐王殿下嘛,其实能力自然是有的,况且还有国舅爷从旁辅佐呢。只是他听闻了蜀王殿下之事,心里一直不痛快。”
“是了。”萧琮叹了一口气,“七弟自小就喜欢黏着三哥,如今三哥……三哥没了,他定然十分难过。”
蒋同安抚地一笑:“殿下也别太难过了,节哀。”
再过了一日,萧琮收到了来自燕王萧珏的密信,说是自己遇刺,且是身边人所为,又暗中伺察,在队伍当中发现了不少有异心之人。幸而有惊无险,因此提醒萧琮,要注意防范,保护好自己。
其实萧琮同样去了信,想必是送信之人在路上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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