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第47章


死门看上去并不大像死门,稀疏几株灌木,地上洒了些水,竟还有几个脚印清晰可见。谢苏上前一步,忽然身形暴起,不知从地上甚么地方抽出两把剑来,疾如星火一般插在地上的脚印上。
剑身入地三寸,再难刺入。谢苏迅捷无比地转动地上的两把剑,一转之下,地上竟出现了一个太极阴阳鱼图案,两把剑便是鱼中双眼。谢苏再一用力,那太极阴阳鱼恰好转动一周,而剑身处,竟汩汩地流出血来。
他再一回手,一只银梭骤然射出,直入一块巨石之中,那巨石看似坚硬,银梭入内却如插入豆腐一般,只听轰然一声响,巨石登时碎成数块。
谢朗赞道:“用毒眼阵的毒剑毁去死门的门户,一只银梭毁了移山大法,谢苏,好漂亮!”
死门门户、毒眼阵、移山大法,尚不算这十部轮回中最难的阵法,但若如谢苏这般破得干脆利落,却是不易。
谢苏继续向前走,举手之间,又毁去了十部轮回的两个变化。
并不是谢苏真就胆大妄为到了定要在一炷香内破阵,只是他身上的阴尸毒虽经谢朗医治,并未痊愈。这一日来奔波不住,方才的摄魂大法又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几已到了支撑不住的地步。
但是谢苏不能倒下,介花弧经方才一役,半年内已不能动武;谢朗虽有本领,身无武功,莫非叫刀剑双卫又或白绫衣维持大局不成?
他连破阵中五个变化,第六处乃是南疆传来的血雾阵,并非他当年所设,但谢苏对此阵亦有所涉,他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剑,以倒七星步法自阵中疾速穿过。
因时间所限,谢苏每次破阵,总会选择最为迅速的方式,如这血雾阵,亦有更为安全的方法解破,但谢苏着实没有多余时间。他穿过外围阵势,手中匕首已是蓄势待发,忽觉眼前一阵红雾飞舞,他一惊,一个倒穿云直跃出来,百忙中尚不忘掷出手中匕首。轰然一声,血雾阵已破。
谢朗只见一道青影直跃出来,落地之后,竟是踉跄了几步。他上前一步扶住谢苏,道:“你怎么了?”
谢苏一手捂住双眼,道:“眼睛……被血雾碰到了。”
若在谢苏平日,方才那一阵血雾虽是突然,以他的千里快哉风,也必能躲过。
他慢慢抬起头,双眼表面上看去虽无异样,却再无平素的清锐之气。“还有三个变化,另外阵眼不能破,只能毁,时间不多了。”
谢朗一怔,谢苏这几句话,没有一句说到他的眼睛。血雾奇毒,弄不好,就此失明也说不定。
他忽然想到那年寒江江畔、如天楼下的谢苏,那一场血战他未曾亲眼得见,却可根据左明光等四人的尸体判断出当时场景的惨烈。
那一战,谢苏一样是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你自己呢,你自己被你放到哪儿去了!”这句话,谢朗并没有喊出口。
他自袖中抽出银针,封住穴道,以免毒血上延,又拿了一颗药丸塞入谢苏口中,笑道:“剩下三个阵势交给我好了,毁阵眼也不用担心,我还有霹雳雷火弹呢。”
谢朗笑着,灰色的衣袖一摇一摆,径直走入了余下的三个变化。
他虽解阵势,却无武功,但是在他的袖中,却藏着百药门中可以引发桃花瘴的秘药。
“这秘药是我用来保命的,真是,本想谢苏可以破阵呢,现在倒好……”谢朗叹着气,一面向阵里面走,一面又喃喃自语:“谢苏啊谢苏,我今日救你一次,也不是为了救你,也不用你还,只因若不救你,我自己也要困在这阵里了……”
这番话声音既小,除了谢朗自己谁都听不见,也不知他要说给谁听。
走着走着,他却又释然笑了,口中轻轻念着偈子。他与谢苏等人对话时以波斯秘术换了声音,此刻用了却是他原本的声音,清冷彻然,如银辉洒地。
月天子才华横溢,亦通经文,此刻他念的,乃是《生起佛力神变幻化经》中的几句话,道是:
世灯隐没后,沉沉暗数劫,为利诸有情,如来住此世。
犹如空中月,及与幻化相,无性亦来去,如是佛亦然。
阵外的介花弧、刀剑双卫、白绫衣等人并没有等太久,不到一炷香时间,阵内惊天动地一声响,土石齐飞,烟尘滚滚中,谢朗搀扶着眼上蒙着布条的谢苏,慢慢走了出来。
“不要急不要急,”谢朗笑着,面上亦有几分疲惫之色,他把谢苏交给零剑,“阵破了,你们的谢先生呢,只是眼睛受了伤,有两个时辰就能好了。”
他转向介花弧,笑意中的疲倦已不想再掩饰,“走吧,介花弧,我们也该回去了。”
这一晚,几人回到了青州城中原本投宿的客栈,那里本就是罗天堡的在青州城中作下的据点。石敬成重伤,方天诚身死,这一晚,城中十分的混乱,客栈内反倒安静下来。
众人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其中谢朗的房间虽与他们同在一个院落,却与其他人隔了一段距离。在他房外,长了几株高高大大的木兰树,花朵洁白,香气浓郁。
谢朗在房内挑了把最舒适的椅子坐下来,这一天下来,尤其是最后破“十部轮回”,他出力不小,亦是相当疲惫。
然后他朝着打开的窗子懒洋洋地喊了一声:“雅风,进来吧。”
一个黄影轻飘飘地从窗外飘入,随即跪在地上。仪容出众的年轻人此刻面上有几分惶恐,因谢朗并未召他到此处,他却担心谢朗安危,私自隐藏于此。
“你把木兰花的影子都挡住了。”谢朗叹了口气,口气中却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呼吸着染着花香的空气。
高雅风也站起身,护在谢朗的身后。
谢朗转过头,看看他,笑道:“甚么时候个子比我还高大了,刚拣回来时还是个孩子呢。”
高雅风原是波斯人和汉人的混血,自小为父母所弃,流落街头。九岁时被谢朗拣了回来,一直带在身边。他一手好剑法,全是谢朗教授所得。
此刻他听谢朗这般说话,也想到了当年事情,便开口道:“主人恩情……”
谢朗摆摆手止住他的话,忽道:“雅风,我收你当义子,怎么样?”
高雅风一下子怔住,他对谢朗十分尊崇,一直以“主人”称之,急忙便道:“不可!”
谢朗失笑,背着手,转过身来看着他。
高雅风从来未曾违背过谢朗命令,刚才那一声断然拒绝,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正想补些理由,却听谢朗笑道:“也罢,我本来只比你大十几岁,说是父子,也勉强了些,难怪你不愿。”
高雅风想说“不是的”,又说不出口,若认了不是,岂非又是愿意认做父子?自己又怎么配?
好在谢朗不再提这个话题,又道:“雅风,你可想过今后要如何?”
高雅风心道这话问得奇怪,便道:“自然是跟着主人。”
谢朗又笑,道:“你总不能跟着我一辈子。”
高雅风又一怔,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谢朗,道:“为何不能?”
谢朗不理他问话,自语道:“看当今世道,这几年战乱必多,你功夫很过得去,如今又有机会,可从军功起家。老一代将星没甚么人留下。倒是我们这次下江南看到姓何和姓江的两个小子,虽然现在职位不高,却是有真本事的。你现在跟着他们,将来到可建功立业……”
他又想了想:“姓江的小子当年在生死门做过卧底,只怕不成。这样,你去找姓何的小子,那个人也还公正……”
他话音未了,忽见高雅风“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谢朗伸手拉他,竟是拉之不起。
“我一生不会离开主人。”他沉声道。
这一声斩钉截铁,便如誓言一般。
谢朗带他长大,甚么不知,他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七尺男儿,不出人头地,做一番事业,跟在我身边算怎么回事。”
高雅风也不说话,眼里的神情却不容更改。
谢朗又叹了口气:“也罢也罢,将军你也不想当,将来去做大侠好了。”
这句话本是一时戏语,高雅风倒当了真,心道主人莫非要我以后做个侠客?不觉又重复了一遍,“做大侠?”
谢朗也没想到他居然当了真,索性又加了一句:“对,当大侠,行侠仗义多做点好事,以后好给我祈福。”
其实谢朗这一辈子肆情使性,从未顾忌过甚么,更不受礼法拘束,哪里有半分在意过因果报应?他万想不到因今日这一句话,数年后北疆多了一名断剑侠,手中执一尺二寸长的一把暗紫色断剑,专管天下不平之事,侠名远播,成为了多少少年侠士心中的偶像。
在另一边,谢苏捧着一个包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此刻已换下了那件满是血污的长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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