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战史》第182章


石勒七日不食,号哭不绝,只至昏昏沉沉生下病来。
七日期满,石勒强忍病体,登点将台亲作祭文悼念张宾,石勒本不识字,祭文文理不通,但其作情深意挚,三军上下,无人不落泪痛哭。
石勒一篇祭文尚未念完,便自哭得昏绝于地,眼中竟有血泪滴出,待得一旁徐光唤醒,又自读祭文,三两句下来,又复昏绝,这一哭,直哭得天地悲嚎,草木齐泣。
八月十五。
月圆之夜,石勒勉强吃了点东西,便唤徐光相陪登上浮图塔。
浮图塔乃石勒应竺佛澄相求,在襄国建造的第一座塔,塔名浮图,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之意。浮图梵语本意,便是塔的意思,但为醒世人,竺佛图澄还是坚持起了这个名字。
凉风习习,秋雾如水,石勒望着天际孤月,默默不语。
徐光看了已然削瘦无比的石勒一眼,轻声叹道:“右侯孟孙死不瞑目!”
石勒此时由于连日不食,又日日嚎哭,嗓子早已嘶哑,闻听徐光此话,忙嘶声问道:“我还有什么没做到,望先生告我?”
徐光长叹道:“孟孙先生常与大将军道,成大事者,不应拘于章句之学,俗世小礼,凡事应以大局为重,不以已悲而悲,不以己喜而喜,刻刻心怀天下,时时审势度时,今大将军沉痛孟孙先生之死而不能自拔,是以孟孙必深责自己不该为将军带来如此悲痛,见将军如此模样,他在天之灵又怎能心安?”
石勒虎目中蕴含泪光,望着那轮金黄月亮长叹道:“我亦知晓这一点,但总还是止不住心中悲伤,一想起右侯给我讲的那些故事,我便忍不住要流出泪来!我甚至恨这老天忒也无情,若是天欲丧我,便直接由我承受,缘何让我失去右侯!”
石勒又一声长叹道:“右侯常常对我说,他最最钦佩的便是武侯诸葛亮,但怜借诸葛亮虽遇明主却不得其时,后又不得不辅佐刘禅那个混蛋,空有一身本领,却落得劳顿而死,只留下成都满城百姓之泪,他能遇见我是得明主,又逢乱世,正合建功立业,但此时他却离去,叫我如何能够不伤心。”
徐光亦叹道:“孟孙先生虽死,却死有所值,靳准功力高绝,天下几乎无人能敌,孟孙先生一举毁去其身,靳准身亡实是孟孙之功,凤凰夫人、易容神剑若是联手来此寻将军之仇,只怕将军尚难抵挡。‘无处不商’王元禧和丐帮帮主连三滔势力也不小,孟孙先生一举而搏杀四人,就连祖逖、刘琨也因右侯之威而退隐江湖,不再过问胡汉相争之事,孟孙先生虽死,却是做了大将军也做不到的事情!”
石勒悲声道:“在我眼里,右侯生命之宝贵,便是轩辕龙也抵不上,我的确不该顾忌英雄名头,当断不断,害得右侯为我丧命!”
徐光又劝道:“死者已矣,生者尚生,大将军不可再伤心伤情,不然真的会辜负盈孙先生殷情赴死之意,若将军有事,可会有托孤之臣,石虎之性,将军又非是不晓,将军若在一日,他尚且不敢妄动分毫,如若将军不在,只怕将军诸子无一人可活!”
“你说的极是!”一条人影由塔底飞身而上,白衣白袍,散发木屐,正是琅琊狂人王绝之。
“你来了!”石勒声音低沉嘶哑。
王绝之道:“我不该来么?”
石勒苦笑一声道:“你来得倒也是时候!”
王绝之长声笑道:“我也觉得我来得正是时候!”
石勒身躯微微一颤,长叹一声道:“既然来了,那就开战吧!”
王绝之摇摇头:“我来这里并非与你相战,此时此景哪里适合相战,我来这里是想与你品茶聊天的。”
石勒微微一怔,继而明白了王绝之之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摇头叹道:“我知你此时见我身体虚弱,不忍下手,是以借口品茶聊天!”
王绝之道:“不管你怎么想,反正今晚月亮正圆,而我又十分寂寞无聊,算我求你陪我聊天,可以么?”
石勒脸上悲意渐除,又长叹一声道:“你这人倒也难缠,看来,我也只有答应你了。”
王绝之长身一揖道:“那我倒要谢谢你了,不然今晚喝茶还真找不到地方!我还有两个朋友,想必你也会愿和他们一起喝茶。”
石勒一愣,奇道:“怎的不见他们上来!”
王绝之道:“塔道里又黑又暗,他们又不会轻功,是以在下面等着我接呢?”语毕,转身又跃下塔去。
石勒心中暗奇:“狂人行事果然不同一般,若是能和他做朋友倒是一件幸事,只不知他的这两位朋友是何等人物,能与他月夜并膝的,想必非凡,只是为何又不会轻功?”
石勒心中正自猜疑不定,却见王绝之一左一右提携两人临空斜跨上来。
那两人一男一女,一身氐人打扮,除了相貌略俊,年纪甚轻,其它找不出特别来!
那少年手中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中尚有热气冒出,想必定是茶水。少女手中也提一篮,篮中有果饯蜜饼等香味飘出,想来是那茶点之类了。
王绝之向石勒引见道:“这是我的朋友弓真,那是他的妻子,名唤穗儿!”
石勒轻哦一声道:“他就是清河崔家中一剑成名的弓真?”
弓真点点头道:“我侥幸成名,倒让大将军见笑了!”
弓真这些日子受穗儿熏陶,已经能将话谈得半文半土了,只是听起来不那么顺耳。
石勒又看了看穗儿道:“这便是你那患难之交的妻子么!”
穗儿上前行礼道:“穗儿见过石将军!”
石勒忽的拍了拍王绝之的肩头道:“果然是两个饮茶好伴,我今天就陪你喝茶赏月,免得辜负了你一片情意!”
徐光暗咳一声,其意当然不言自明。
石勒眉头皱了一皱道:“王公子若要杀我,今日动手便可名正言顺将我除去,哪里又会动用什么心思,你就不必多虑了,其实若是你放弃紧张心情,今晚的月色也还不错。”
王绝之饶有兴趣的看着石勒道:“你不再悲哀!”
石勒点点头道:“无论谁拥有了你这样的朋友都不会感到悲哀!”
王绝之叹气道:“只可惜我们终究难免一战!”
石勒似乎精神好了许多道:“若是我放弃与你一战,你会如何!”
王绝之仰头望天,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还是不会放弃,现在我已不单单是为父报仇,还要还杀胡世家一个人情!”
石勒点头道:“我已听药先生说过了,说你散功之症非得合他兄弟四人之手才能治好,可谓天下第一难治之症!”
王绝之苦笑道:“好不好治,我倒没有感觉,只是浑身上下被扎了近万根银针,滋味的确难受!”
穗儿从篮中拣出几个盘子来,盘子里各种湿果干果都有,弓真则从篮子里拿出杯盏和一壶热茶!
石勒笑道:“我这个做主人的反倒要你们弄这些物什来,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此塔连坐位也没有一个,只好委屈你们席地而坐了!”
王绝之笑道:“看不出你人瘦了许多,倒连讲话办事也这么文绉绉了,瘦一点就是这种结果,我倒希望你能胖一点!”
石勒被王绝之此言逗得一阵大笑,道:“是我错了!”
王绝之道:“这才象我心中石勒!”
石勒哭笑不得,只得道:“坐!”
几人席地而坐,穗儿乃茶道高手,四盏雨前茶彻出来,浓香四溢。石勒端起杯盏,放在嘴前,却不立饮,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赞道:“好香的雨茶小露!”
王绝之一愣道:“看不出你居然还是个品茶高手,我以为你只会行军打仗!”
石勒取过一块蜜饼,悠然反问道:“莫非我在你眼里只是个莽汉么?”
王绝之哈哈一笑道:“天下有谁认为石勒是莽汉,那人便会被人认为是疯子,我是狂人,不是疯子!你在我眼中是个英雄,但你这样的英雄不会如此精于茶道。”
石勒长叹道:“我本不会饮茶,只是军中缺粮,右侯下令禁酒,我乃好酒之人,一次可饮三五斗,无酒可饮,自然难受得很,脾气也烦躁,右侯不言不语,便泡了一壶雨前小露,说是能治酒虫,从此,我也便爱上喝茶了!”
王绝之笑笑道:“看来,今日穗儿的茶倒是选得很好,可惜没有酒,再有点酒或许更妙。”
石勒道:“我不想饮酒。”
王绝之道:“是因张宾之故!”
石勒点点头。
王绝之道:“张宾这人诡计多端,虽是个人物,我却不大喜欢。”
石勒苦笑道:“你乃慷慨豪侠,所行之事俱凭心底,根本不会顾忌是否有利,而他乃权谋之臣,凡事以我石家军为先,又哪里能顾得上虚名,他倒也曾对我说过,若是他顾忌清名,便不会从中丘赶到军中寻我了!他为我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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