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劫》第13章


看那裸露的树干,湿润青涩,应该是不久刚刻。天无意顺着小道远望,伊人踪迹寥寥,想着昨晚情景,他心里又是一阵茫然。甩了甩头,解开马绳翻身而上,大喝一声奋马扬蹄,飞也似的远去了,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鸟鸣依旧,林雾朦胧中两道身影缓缓浮现。一道鲜红似火,一道浓黑如墨。身姿妖娆,所不同的是那黑衣女子面罩黑纱,看不清容颜。
玉红雪俏然而立,眼神飘向远方,愣立不语。她身旁那黑衣女子哼了一声,道:“你为他破身,苦苦练了十六年的‘千丈尘’绝技就此付诸东流,看那小子却依旧是嫌弃你。”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但声音却勾魂夺骨,妖媚十足。
玉红雪喃喃道:“我知道的,他不是那种人……”黑衣女子冷冷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白古缺教出来的徒弟就该和神剑山庄里那些臭男人一样,死不足惜!”见她不语,又道:“我虽答应你不杀他,但若是他阻碍了我的路,我同样饶不了他!”
玉红雪声音有丝恳求的道:“娘,你就放过他吧,我一定把秘图拿到手。”
黑衣女子叹了口气,道:“清儿,天下俊才多的是,你为何独独抓着他不放呢?要知道,他喜欢的人是仙儿啊。”
玉红雪,又或者是被黑衣女子唤成的清儿,幽幽道:“难道他真的那么在意我是玉红……”她陡然顿住,看了黑衣女子一眼,神情落寞。
黑衣女子望向远处,声音有丝飘渺:“玉红雪,这个名字,我已经很多年没用过了……”
第七章 悲苦身世
清晨气爽,微风拂面。让人抖擞精神,就连坐下这马儿也跑的飞快,奔驰如电,两旁景色飞速后退。
行至正午,路过一个路边酒摊,天无意渴意难当,吁的一声勒马停下,马儿似乎也微有累意,见主人停住,欢嘶不已甚是激动。天无意微微一笑,把它拴在一边,喂了些干草便走了进去。
酒摊简陋,只由几根木柱支撑,顶上盖以杂草搭建而成,里面摆满几张桌子,这时候人倒是颇多,几张桌子上都坐了个满满。天无意四处看了看,发现最里面有张桌子只有一个人坐着,那人背对着他,埋头喝酒,看不见容貌。
天无意觉得有些眼熟,也不多想,走了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刚一坐下,那人也正好抬起头来,两人一望上,都是一愣。
艳阳高照,从缝隙间洒将下来,照在那人脸上,容貌俊雅,眼眸深邃,一身青衣,不是林少凡又是谁人?或许现在应该叫他青衣了。
晴空碧远,万里无云。两人久久凝视。小二瞧的气氛不对,上了壶酒慌慌张张的下去了。
酒摊人声鼎沸,纷纷喝酒谈笑,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角落里面两个人的异样。良久,青衣笑了笑,淡淡道:“别来无恙?”他的笑,依旧是那么舒缓而从容,让人如沐春风。
天无意看了看他,缓缓道:“一切安好。”
风从远方吹来,夹着阳光般的暖意,很是舒服。青衣拿起杯酒,淡淡的看着天无意,道:“干杯。”说罢一饮而尽。天无意微微一笑:“干杯。”他看着青衣,心中一片怅惘,这昔日好友,如今却是行同陌路,言语寥寥。
少年心如波浪,江湖无奈,又怎能分清谁对谁错呢;世事莫测,更多的却白云苍狗般的如梦年华。
青衣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只片刻间小二连送了三壶酒。天无意原本以为他必是在此等候自己,可是见他只顾狂饮似乎大为烦心,不像是专程为了等他。本不想管他,但心中又隐隐不忍,皱眉道:“酒多伤身,多喝无益,你怎的也这般不要命的喝?”
青衣看了他一眼,却没放下酒杯,笑道:“酒比江南好,人胜江湖闲,如何能不乘机大喝?”又是一饮而尽。
天无意看着他,阳光斑驳,洒在他俊朗的脸上,仿佛又是当初那个和自己把酒言欢促膝夜谈的林少凡,这一句“酒比江南好,人胜江湖闲”曾经也多次对自己说过。他心头忽然闪过激动、悔恼、眷恋、迷茫等诸多情绪,控制不住般脱口道:“少凡……”千言万语,只挤出这两个字。
“他奶奶的!你叫什么叫!”一声暴喝,随即一只大碗向天无意飞来。
天无意头微微一偏,避了开去,说话汉子也扑了过来。青衣笑了笑,道:“看来又有人要找你麻烦了。”
那汉子来势颇快,两三步就走到天无意身旁,粗着声音道:“你就是天无意?”天无意点头。汉子更不多话,一掌拍来,劲风呼呼。
天无意摇摇头,那汉子只觉眼前一闪,接着腹部一痛,惨呼一声,人立时就飞了出去。青衣依旧笑的那么温和,又斟了杯酒,道:“这叫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无意兄,你身负秘图的事情早已经传开了。”
转眼间,酒摊子里面所有人都围了上来。天无意神情自若,也倒了杯酒,拿在手中叹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江湖奇宝把命催。”
天空阳正艳,光芒暖暖的洒将下来,照的人身上一片舒适。就连外面马棚子里面那些马也时不时的欢嘶几声。酒摊里面却是惨叫连连,有人被接二连三的抛飞出来,摔在地上,哀呼不已。不久,天无意和青衣也缓缓而出。
望着天空骄阳,青衣突然道:“旅程寂寞,单人枯乏,不如结伴而行可好?”
天无意笑了笑,道:“人生有缘乃相逢,既然如此,续缘上路又何妨?”
两人对望一眼,都是哈哈大笑。翻身上马,马儿欢嘶声中风驰电掣般远去,只留一路风尘……
纵马奔驰,各怀心事,两人路上一时无话。
狂奔了三个时辰,眼看落日西沉,两人勒马停住,瞧这四处荒野,前无客栈边无村落。天无意笑道:“看来今晚又要露宿野外了。”青衣淡然不语。
两人下马,找了处林间空地坐下。此时正值傍晚,太阳已落西山。阳春三月的白昼来去很快,片刻间林子里已经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了。
夜虫渐鸣,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高大的树木笔直而上,乌蒙的夜缠绕其间,迷离若梦。
没有生火,两人一阵久久的沉默,似乎在这个地方,似乎现在,曾经一起欢笑退敌的知交好友,仿佛又慢慢变的陌生起来。
中午酒摊时共同御敌的两个人,现在又变的微妙起来,又或者从他成为青衣开始,就变的微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青衣忽然抬头望着他,目光依旧是那般深邃,良久,才缓缓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吗?”见天无意默然不语,他声音淡淡,接着道:“我现在突然很想告诉你。”
夜色渐渐沉静,仿佛入闺少女。天无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洗耳恭听。”
月色如水,周遍寂静,就连风也变的懒懒的,习习吹过。
青衣的声音依旧很淡,淡的像风一样,他缓缓道:“也许打死你也想不到,其实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天香谷。那里有很多女人,但她们从不跟我说话,每次只要我跟她们说话,她们就会打开我,不让我靠近。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爹娘,直到后来有一个丫鬟告诉我说我是谷主从外面捡来的。”
见天无意听的慢慢入神,青衣笑了笑,继续道:“第二天,我在后山上看见了那个丫鬟的尸体,是一个女人杀了她,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就是这片山谷的主人。第一次看到了死人,我心里说不出的恐惧,接连做了好多天的恶梦,梦醒后一身冷汗。以后她们更加离我远了,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那时我还小的很,只是觉得心里很空,像是缺少了很多东西一样。我努力的去找她们说话,讨她们欢心,可是越是这样,她们就离我越远,甚至有些害怕我靠近,更多的时候就是打开我。那些日子,我就像一条野狗一样,被她们冷落毒打。只有那位‘谷主’她理我,而理我的方式却是久久的看我一阵,然后就把我抓进一间密室,毒打一顿,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夜色慢慢降临,广阔的天空中,依稀有几颗繁星闪着微弱的光芒。
凉风习习,他眼神幽幽,仿佛在回忆:“日子就这样过着,我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虽然山谷内有很多很多人,可我却感觉生活被隔离开来,而且时不时的还要挨顿毒打,打了就把我扔进一间黑漆漆的房子里,给点水和残饭让我不至于饿死;每次身上伤还没好又把我抓去毒打然后又关,又打,又关……日复一日,我也记不清被打了多少次了。难得放出来的时光,我就缠着跟身边的人说话,讨好,其实谁又知道,我只是想她们能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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