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不帅》第43章


“君将军!”阿史那永羿嘶声喝道。
——带着倒刺的舌头湿乎乎的舔在君无意的脸上。
两只幼虎“呜呜”躲在瘸腿花斑虎的身下,小脑袋一拱一拱的找奶吃。
大虎舔舔幼虎,如有灵性一般蹲下身来,用牙叼起君无意的衣襟,要“扶”他起来。
阿史那永羿蓝眸里波涛汹涌,冷峻的声音也有了波动:“早听闻‘白衣谡剑’君将军人心所向,竟连猛兽,也为你的一念之悯所动。”
君无意摇头:“我只为留一寸余地,幼虎无罪,你杀了它们,就算再杀了这只大虎……周围未必没有其它猛虎,我们断然出不了这崖底。”
阿史那永羿竟笑了一下:“你是仁者,只能为将,不能为王——你这样对待你的敌人,人,未必和虎一样仁慈。”
冷峻蓝眸深沉难测:“无论在草原还是在中原,要收获人心和土地,最终,仍只有枪与剑的征服。”
“我明白……”君无意喘息了片刻:“谡剑也一直在征服……不过我相信,唯一不使人遗憾的征服……是谅解对仇恨的征服。”
阿史那永羿怔了一下。
君无意吃力的拍拍虎头,指着洞口:“……把石头撞开……”大虎通人性一般蹲下来,背起他,跃向大石,阿史那永羿一举左臂同时使力,两股力量让巨石震动开裂,阿史那永羿顿时将手臂抽出。
“……”阿史那永羿将从虎背滑下的君无意接住,吐出一口气:“这就是你们汉人说的,仁者无敌吗?”星空在他身后燃烧,蓝眸如同最耀眼的北辰之星。
他的手臂用力的按向君无意的肩膀,刹那间,君无意肩头重若千斤。
星悬远山,辉光刹那间铺遍整个大地。
第46章 光影?
一阵烟火突然从南面升起。
阿史那永羿猛然仰头:“九州?”身旁的花斑大虎长啸一声,两只小虎好奇的睁大乌黑的眼睛。
两人穿过树林茂密的乱石地,赶至崖底南面。四周却空无一人。
君无意俯身查看地面,没有脚印——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们根本没有来过这里,要么他们已使出轻功离开。
既然九州发出了烟火,又为何要离开?苏同是否和她在一起?君无意实在希望是第二种可能。
“这里有血迹!”阿史那永羿大声道。
星光下一块巨大的岩石染血,暗红色蜿蜒流进铺满落叶的土地。
树木太过茂密以致光线模糊,岩石边伏着的黑影,很像人影。如果是摔在岩石上,又流了这么多血,人不可能还活着——
阿史那永羿拨开乱草,吁出一口气:“是石头,不是尸体。”
君无意心下一松,站起身,头脑却倏地一沉,顿时又顺着岩石滑坐下来。
“坐着,”阿史那永羿拉开他染血的衣襟查看伤势:“你伤得不轻,不能再奔波了。”
“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一定把人找出来。”阿史那永羿沉声道。
星光和树木都迅速后退。
红衣少年停下全力施展的轻功,喘着气收住脚步。
这边,苏长衫已经掸掸大石上的灰尘,优雅的坐下。
他神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刚奔波了五里路程,少年看出他轻功远在自己之上。冷傲的凤目里燃起一丝不服:“喂!苏汤圆——”
苏长衫似乎被呛了一下,抬头认真的看他。
“不用奇怪我如何知道你的名字。”红衣少年居高临下:“隋人叫你时,我听见的。”
“……”苏长衫难得的神色复杂:“……我不叫苏汤圆。”
“隋人都这么叫你,”少年扬起利落的下颚:“不用抵赖。”
苏长衫望天,显然并没有继续“抵赖”的意思,他要睡觉了。
那时两人落到崖底,却因“辰宿列张”大网相连,四脚朝天被挂在树上。
大难不死纵然值得庆幸,但树下被两头狼围住。突厥少年下树力战两匹野狼,将狼摔死,并挖坑将狼尸埋起来——突厥人生在草原,对猛兽的习性十分熟悉,狼有血性,狼尸会引来狼群,需得立刻掩埋。苏长衫向来清闲,既然有人如此骁勇且周全,他便在树上打起了瞌睡。
正当苏长衫快要睡着时,突厥少年却一把将他拉下树来,说听见虎啸,要迅速撤离——
五里奔波至此,苏长衫不禁打起了哈欠。
“你又睡觉?”红衣少年愕然看着苏长衫。
苏长衫不再理他,蓝色星海浸染布衣,雕刻出一对逸兴斜飞的眉,使平凡的面孔生出慵懒的风流。
“苏汤圆!”少年生气的喝道。
“……”苏长衫睡眼惺忪。
“我埋狼时不小心把信号烟火点燃了,明日就算殿下派人来寻我,也找不到我了。”少年在他身旁坐下,眸子里气恼的火焰顿时将冷傲都化开了。少年将头埋在双膝间,凤眸竟有了些怅然。
苏长衫懒懒道:“你是八荒还是九州?”
“你怎么知道——”少年猛然抬起头。
“听见你的同伴喊的。”苏长衫平平常常的说。
“你听得懂撒鲁尔语?——”少年显然十分诧异,虽然汉人里有博学的官员听得懂突厥语,但撒鲁尔部落只是东突厥草原上的一个小部落,就连其他部落的突厥人也未必听得懂他们的方言。
苏长衫并没有将听得懂撒鲁尔语视为什么奇特的事,只等着少年回答。
“我听你们汉人说,汤圆是最有学问的人。”少年咬了咬牙,红唇之下露出一排编贝的白齿:“看来不是骗人的。”
苏长衫扬扬眉。
少年认真的说:“我本名叫赫连。漫。舒雅,加入十四银影骑之后,殿下为我取名字叫九州。”
“赫连是撒鲁尔部落的王姓,”苏长衫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你的身份不是皇子,也是皇亲。为何要戴上面具甘为人影?”
九州怔了一下。
父汗为她封号“泊蓝”,在撒鲁尔语中就是光芒的意思,整个部族都希望她成为光明,但她却选择做光背后的影子——
“因为……”九州的凤眸里陡然生出复杂的情绪。
只听大喊声由远而近:“九州!——”
“九州——!”
九州猛然站起身,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儿,凤眸闪出惊喜:“是殿下!”
苏长衫也听到了,但他显然对见这个殿下没什么兴趣。
只见他翻了个身:“我先睡一会儿。”
“可是——”九州无语的看着他。
“你们殿下万一问起我,你怎么说都行……最简单的就说我摔死了,你把我埋了——总之不要吵我睡觉……”苏长衫的话语里睡意更浓,他很困了。
世上比睡觉更大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几件。
九州无暇再理睬他。
她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因为没有用轻功,脚步和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红衣如火几乎要将夜色燃烧起来。
阿史那永羿推开一树的光影,只见熟悉的红衣的身影赫然显现!
他重重一怔,星光密密跌在乱石树林间,夜风流动,黑色丝绒的大地上似泛起蓝色海浪。强有力的手臂突然大笑将她高高举起!
“殿下!”九州大叫。
“我知道你死不了。”阿史那永羿仰头看她,蓝眸不复平时的严厉,星河光华都倾倒进了开怀的笑容里。
九州的冷傲全被这笑容击溃了,直到阿史那永羿将她放下来,她才梗着脖子低下头:“……我把枪弄丢了。”
“我突厥草原上的长枪何止千万——”阿史那永羿傲然扬眉:“但赫连。漫。舒雅,只有一个。”
东方微白,星光渐远。
阿史那永羿放目四周:“和你一起掉下山的人呢?”
“他——”九州想起苏长衫懒散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摔死了。”
阿史那永羿神色一变。
“我把尸体埋了。”九州没有注意到阿史那永羿神色严峻,按苏长衫的话继续说。
话音未落,她的手臂却被阿史那永羿猛然拉住!
“无论谁问起你,都说在山下没有见到他,不知他是生是死。”阿史那永羿严肃的命令。
九州怔了一下:“为何……”
阿史那永羿不再说话,沉着面色拉她向后走。
天色渐明,晨光描绘出青山秀雅的轮廓。岩石之旁,君无意正闭目调息,草叶露水沾湿衣角。
九州渐渐走近,见对方气质高远如青山,身形也有些熟悉,只是脸上却被血污沾染,一时没有认出人来,不由得看了看阿史那永羿。
阿史那永羿正待开口。
君无意收回运转的真气,睁开眼来,九州顿时认出了他——!
无论在大隋还是突厥,没有人能有这样春风般清隽的眸子。
“九州,见过君将军。”阿史那永羿深吸一口气。
墨石双眸瞬间现出一丝惊喜,在朝阳中光华璀璨:“你是——九州姑娘?苏同呢?”
“九州没有和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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