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宅急送》第63章


起来。流氓滋扰,造谣生事,一切不利于她的攻击铺天盖地而来,无非要她知难而退,关门大吉。 那天傍晚,她入货回来,被几个膀大腰圆的男子堵在巷中。她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在她出手之前,已有人先她一步,轻描淡写便将这群狂徒收拾到头破血流,满地求饶。英雄救美这样的俗事,在她漫长的一生里,不是没有遇到过,她也不过是道声谢,各走各路。 这次,当她看到替她解围的,不过是一位文文弱弱的年轻书生时,她有些许惊讶。她依然跟她道谢,然后便要分道扬镳。 谁也没料到地上那群狗熊,不念他们放生的好心,反而眼色一变,几个人掏了带着倒钩的飞刀出来,朝她与书生扔来。结果的结果是,混账东西们每人被断了一条胳膊,昏死过去。书生的右臂被刺伤,久年被他推到一边,安然无恙。眼见他伤口血流如注,久年忙将他带回了铺子里。 上药,包扎,他笑问她如此熟练,可是常有英雄好汉因她所伤,再为她所救。虽是玩笑话,多少是轻佻无礼的。 她绑绷带的时候,故意多下了几分力气,疼得他眉头一皱。
“看起来刀上无毒,如有不适,还请公子另请名医。诊药费多少,小女子代付。”她收起药箱,指了指大门,“天色已晚,多有不便,请。” 他充耳不闻,反而将身子一侧,顺手从一旁的烛台下取过一叠纸来,朗朗念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化悲扇。”啧啧两声,他又换一张,再念,“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她把纸一把抢过来,柳眉倒竖。这些都是她闲来无事时抄的词句,这厮实在太过唐突,让人气恼。 “这些悲悲戚戚的句子,看看便罢了。越是记住,越是自苦。”他笑望着她,起身告辞,“多谢姑娘赠药,改日必定再来拜访。” 她皱眉送她离开。当夜,她简单收拾了些细软,毫无留恋得离开了铺子,更从前她离开穹窿山时一样。 说来好笑,那些流氓同行得劣行威逼不曾让她退却分毫,却因为一个救了自己的男人一走了之。久年也不太能解释自己得心态。 她暂时在郊外寻了一间荒宅住下,等想好下一个目的地时,再离开京城。传说这宅子曾是个被皇帝杀了头的叛臣得别苑,因为满门抄找,所以一直“不太平”,多年来无人踏足。如此正好,没有比这更清静的地方了。
十来天住下来,白日清静无忧,夜里虫鸣花睡,微风卷香,连屋檐之间得蜘蛛网都是安宁本分的,哪有半点不太平。久年时常坐在院子里那碧水不枯的荷花池前乘凉,发呆。午夜梦回,心里少不了一阵苦痛。 要找的仇人不知身在何处,时光飞梭,自己却如无头苍蝇,不见前路。也许应该回穹窿山如看看?当年的笼月寺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模样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只如初见,世上又何有悲苦。她喃喃道,正想得出神,身后的阴影里冷不丁走出个人来,笑道:“早叫你不要总惦记这些句子的。” 她身子一晃,栽进荷花池之前,被人拉到了怀里。 “我说过会再来拜访姑娘的。”他剑眉星目,满眼笑意。被月色沾染过的笑容,再是不怀好意看着也有莫名其妙得温柔。久年一把推开他,斥问:“你如何找到这里?”
“想找自然能找到。”他环顾四周,久年姑娘好眼光啊,竟能寻到这么清静的地方。只是,你不怕?” 比起鬼怪,我更憎恶那些不请自入的登徒子!”久年毫不客气。 他大笑,看定她的脸,笑声渐远,眸子里有片刻遗憾。 “你的侧脸,皱眉的样子,很像我的夫人。”他说。 “那请您快些回去见您夫人!”久年更认定他是个疯子,转身便走,若再擅闯,休怪我不客气!”
“她已离世多年。”他淡淡地道,看着她突然停住的背影,“我会再来看你的。这里有些银子,你独自居住,总少不了要添置写东西。”
久年转身,人已经不见了,地上放着一本书,书上压着一包银两。她拿起书一看,一本旧的宋词集而已,扉页上写了两行字——“旧年所阅,转卿一读。”
她几时对诗词歌赋有兴趣?抄写那些诗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这家伙的思维真是怪诞至极。
她收起书与银两,一腹疑惑地回了房,心中不期然地揣测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他果真言而有信,不到十日,他又来见她。
这次,带了更多的书,足足五大箱,用马车驮到门口,他从车上跳下来,招呼她出来拿书。此刻正是正午,骄阳似火,她见他满头大汗,心下哭笑不得。
“我不喜欢看书。”
“那是因为你没书看。”
“拿回去。还有你的银子。”
“送人的东西,不会拿回来。”
“好。”见他言语坚决,她指着路边的一朵野花,“你我打赌,看这花朵的花瓣数是单是双,你若输了,就拿你的东西走人。”
他欣然应允。结果,她输了。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她一个人扛起三个大箱子,健步如飞地进了宅子。
往后的时间,他来荒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看她烧火做饭,打扫屋子,帮她把旧书架擦干净,修补完好,再把那五箱子书整理出来,放到架子上,还说,下次来要检查她的功课。她不理他,只是不再往外撵他。当生活太安静的时候,有人能说说话,不是坏事。他很少提他自己的事,她也不关心,连他的名字都不问,直接用怪人代替了。
他不在的时候,她才发觉他送来的书还是有用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从小说到札记,从山海经到唐诗宋词元曲一,一应俱全。她也奇怪,更多的内容,但凡看了一次,便再也不能忘了。于是,读书的兴趣越来越浓,不出一月,竟将这架子上的书都读尽了。
等到他再来,断然不信她已经读完了他送的书。
于是,又打赌。互相随意挑典故,答对出自何书何章便赢,输家去做饭。他居然输了,说错了一个章节。
久年洋洋得意的将菜刀扔给他。看他一介翩翩公子在厨房里切葱花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后来再打赌,比拼次数,他输多赢少。
再再后来,打赌方式升级,不但要说出书名章节,还要说出这书摆在书架的哪一层第几本。
结果,还是他输得更多。
院里的石桌上,他望着自己做出一桌菜,摇头道:“本想为难你这小妮子,却不想生生锻炼了自己的厨艺。”
她大口吃饭,心里直笑。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从最初的排斥,到现在的期待,她的心完全不由她控制,从一个极端慢慢滑向另一个极端。这个变化让她欣喜,又暗藏不安。
夏日的炎热,一日胜过一日。
星月相伴的夜空下,他跟她坐在桌前,品茶赏月。
“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再来了。”他突然说到,随即咳嗽不止。他咳嗽的毛病,久年早就发现了,他说是小毛病,不碍事,只是最近越发厉害了。
“为何?”她一下坐直了身子。
“我要陪人去一趟塞外。推诿不得。”他叹息,轻轻握了她的手,“你自己要照看好自己。”
“去多久?”她居然舍不得将手抽回来,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咳嗽这么厉害,如何还能去塞外?!”
“身不由己。”他拍拍她的手,强笑道,“你这个模样,我倒是不习惯。还是喜欢你拿扫把赶我,或者一人扛几箱书的豪迈之举。”
久年垂下头,低声道:“你最喜欢的,是我想你夫人罢了。”
他沉默良久,突然拉了她一道跪在地上,慎重问道:“可愿常伴我左右?”
常伴左右,这愿望何尝不是她从数百年前起就放在心里的。失之交臂之痛,绵延至今。
她愣愣看着这个男人,她不知他的名字,不知他的来历,他只是突然切入她生命里的一个怪人,而且他说过,他是因为她像他死去的夫人,才与她亲近的。可是,为何这一切在此刻都变得那么不值一提了呢?不知道名字不要紧,像他的夫人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她现在想更他在一起,一直这样在一起。哪怕只是每天赌书做饭,品茶赏月。
心里那扇关了太久的门,有如被洪流冲击,再无坚持之力,瞬间洞开,崩塌。有如惊雷响过,她骤然明白,此刻她最不想失去的,最想永远抱在怀里的,就是他了。
如果这就是爱,那么确实是最难的,也是最简单的。
她朝他点点头。他欣喜地将他拥在怀里。
她的耳畔,传来他的心跳声。曾几何时,同样的声音,沾满了温暖,从另一个人的胸膛传到她心中。
这种平静但又巨大的幸福,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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