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_来风至》第36章


慕容燕便也轻叹着安抚了宋徽与沈夫人几句,而后就匆匆离去了。其余朝臣本就是来走个过场,眼下便也稀稀落落地离开了沈府,不多时,偌大的沈府只余谢璋景行陆舟宋徽四人。
景行朝暗处打了个响指,隐藏在黑暗处的人影领命离去。
树叶被动静刮落,宋徽推开陆舟,哽咽道:“什么失足落水,我师父今夜分明就不曾喝过酒!”
陆舟被推开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双手虚虚地环在宋徽身侧,却再也不敢近身。倒是谢璋先前目睹了景行的动作,便无甚顾虑地扶上了宋徽的肩头,温声道:“别急,你慢些说。”
“师父下午的时候还在户部兢兢业业地处理事务,傍晚的时候才回府。”宋徽抹了把眼睛,接着道,“师娘说师父回来的时候情绪起伏很大,什么都没说就进了书房,等她去寻的时候,找遍了沈府最后才在这里发现了师父。”
本是中秋团圆夜,却只能守在冷冰冰的尸体身边,晒着比冰雪还冷的月光。
按照宋徽之言,沈愈如此蹊跷地死在了自家庭院的池塘里,是否跟他白日里在户部处理的事务有关?
谢璋思索片刻,问道:“既如此,我便直言了。沈大人近日有没有跟你谈及过户部的事务?”
宋徽一顿,而后蓦然睁大了眼。
景行瞧见宋徽的反应,便已验证了心中的猜想。
沈愈忠心且固执,能让他锲而不舍追查的事情只有当初那件在纪余严死后,被搁置的彭城男丁异常稀少一事了。那些消失的男丁经由景行暗中的调查,早在多日之前,就锁定在了江州。
而沈愈暴毙,或许是查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宋徽此时似乎终于从猝不及防的悲痛中走出来,泛红的眼眶直视着景行,俨然把后者当成了害死沈愈的罪魁祸首。
景行却毫不在意,只轻轻瞥了陆舟一眼,便走出了沈府的大门。
谢璋一面紧随其后,一面轻声道:“沈大人大约是找到了夏履在江州养兵的证据,所以才被杀人灭口。”
为了与自己本身毫不相干的事,老来不得善终,死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在慕容燕眼里,只担得起他为沈愈盖上那块方巾。
景行淡淡道:“所以,何必呢。”
人都懂得趋利避害,偏偏这些老顽固们上赶着往上凑。
谢璋从景行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别的意思,他仰着头,却莫名因此想起了此时在家中熟睡的谢澄。
两人一时各怀心思,索性就都闭口不言。不多时,陆舟从府内走出来,衣襟有些凌乱,景行目不斜视,只问道:“如何?”
“确实如此。”陆舟显得十分疲惫,于是抬起手揉了揉眉间,才继续道,“事已至此,大约沈愈查到的东西已经被夏履拿去了。”
景行说:“无事,总归你还是要亲自去一趟江州的。”
陆舟叹道:“可南浔不愿意就此罢休。”
“那便让他折腾吧。”景行冷淡地说道,“夏履既然开始动手,必定还会有更大的动作。让宋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舟听罢脸色几经变换,终是草草行了个礼拂袖而去。
谢璋看了全程,只觉得今日景行显得分外不近人情。但思及不久前他刚与景母进行了一次不那么愉快的交谈,遂也觉得情理之中。
他预想着与景行说着其他的事,便听得后者冷不丁地说道:“世人大多喜欢做无谓之事,却用忠孝不渝等名义捆绑着自己。于是有的人死于非命,有的人庸碌一生。”
谢璋静默半晌,方才答道:“可或许这些东西是他们活着的全部意义。”
景行说的没错,生而为人总该是为自己而活的。可它毕竟是一个选择,有人选择自己,就有人选择他人。有人选择双目紧闭,就有人选择在腐朽中振聋发聩。
天将起肚白,谢璋抬眼看着景行的背影,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呢?你选择什么?”
……
陆舟说宋徽不会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在慕容燕为沈愈举办完一场盛大的葬礼,而后守孝三日后,宋徽向慕容燕提出了卸甲归田的请求。
宋徽为去年殿试的状元,一直深受慕容燕的青眼。是故在他提出辞呈后,慕容燕便随即询问是否与沈愈的逝世有关。
而后这个弱冠之年的年轻状元,在太和宫的大殿之上哭得一塌糊涂,直言自己没能照顾好自己的恩师。
慕容燕面露不忍,叹道:“你回去吧,朕为你暂留着户部尚书的职位,你若是想回京,随时都可以。”
景行听完陆舟之言,道:“宋徽的家乡……”
陆舟道:“正是江州。”
“算了。”景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过几天也去吧,别让慕容燕察觉到。”
而恰逢此刻京中一片惨淡之时,夏履却正春风得意。只因其夫人不久前终于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婴,经坊间传闻,生得十分乖巧可爱。
夏履大悦,索性在京中多留了些时日,期间连面对慕容燕时都显得十分顺从。直到夏履的夫人身体恢复,女儿也一切无恙之时,夏履才终于动身前往西北。
走的那日慕容燕在城墙上看了许久西下的斜阳,而后迈着不再稳健的步伐回了宫。
而此时的宋徽已经南下了有些时日,逐渐地逼近江州。他离京之时带的东西不多,又本是些身外之物,索性全留给了沈夫人,自己只租了辆不甚宽广的马车。
车夫去放马,宋徽活动了几下嘎嘣作响的骨头,走进了一家茶摊。
天气渐冷,有店家端着煮好的热茶熟络地走上前来为宋徽斟满满一杯,宋徽笑着道了谢,而后舒畅地一饮而尽。
他正打算再为车夫要上一壶,却有一只手从他斜后方伸出拦住了他的动作,手的主人一撩长袍,坐到了宋徽身边。
宋徽看清来人,脸色顷刻就变了:“你怎么在这里?”
陆舟微微一笑,说:“我在临安思你成疾,便搁下所有事务,火急火燎地跟着你的步伐来了。”
宋徽看见陆舟这幅面孔便气不打一处来,又险些被他登徒子似的话气的仰倒,思及不久前刚发生的那件事,当即起身就走。
陆舟见状,连忙收起笑脸,抓住了宋徽的手腕,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乱动,这家茶摊里坐着杀手。”
但宋徽仿佛见惯了陆舟这套,想也不想便挣脱了他的束缚。
宋徽只觉得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得耳边传来长剑出鞘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被陆舟一手捂着眼摁在了怀中。
刀剑在空中传来刺耳的碰撞声,有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以及茶杯掉落在地的碎裂声,一个不落的传入宋徽的耳中。
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眼前遮挡的手被放了下去,宋徽皱着眉转过头,就见陆舟捂着右肩,不时地抽着凉气。
地面上躺了一地的尸体,血几乎流到了宋徽的脚边。而他此时却顾不了这些,他蹙着眉,声音中掩饰不了的焦急倾泻而出:“你怎么样?”
第三十四章 江州
方才刀光剑影中,陆舟将宋徽牢牢地护在怀中,到底是比那些目标明确的杀手多了一层掣肘。
陆舟的右肩被削掉了一块肉,鲜血淋漓地闯入宋徽的视线当中。然而来不及待他多想,陆舟当机立断地说道:“走,他们还有人正在赶来。”
宋徽草草地给陆舟的伤口包扎以后,两人不再顺着官道走,并且弃了之前租用的马车,骑着马专拣一些人烟稀少的道路。
大约行进了三个时辰的模样,陆舟见身后再没人追来,便松了口气。回头见宋徽蹙着眉头,随着马的上下颠簸,额间散落的碎发几乎遮住了他的双眼。
陆舟于是悄悄松开了手中的缰绳,身体摇摇晃晃地就要从马上栽落在地。
宋徽被吓得不知所措,慌乱间只顾得上飞奔下马,让身体虚软的陆舟靠在自己身上。
陆舟一记苦肉计得逞,便开始得寸进尺。在宋徽自己送上门之时,就顺势将双手环在了他的腰间。然后在宋徽将要察出不对劲时方才唉声连连:“伤口疼。”
宋徽:“……”
宋徽无法,费尽千辛万苦才将陆舟扶上了马,自己也随之同乘。
两人随着马蹄声滴滴答答地到达了临近江州的一个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宋徽给了些银两封了店家的口,才又扶着重若千钧但一直赖在他身上的陆舟进了屋。
客栈的房间虽小,但好在整洁。待宋徽将店家准备好的热水端进来时,方才还半死不活的陆舟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榻上,视线灼热地盯着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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