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_来风至》第43章


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既能骗的朝臣的松懈,也能省去朝堂上那些无谓的寒暄。若运气好些,兴许还能换来点慕容燕的恻隐。
景行点点头。
在谢璋以为这个心思莫测的人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景行突然画音一转,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谢璋不明所以,连回答都开始卡壳,“二,二十。”
景行轻轻“哦”了一声,而后看向了谢璋的眼睛:“为何大理寺卿还不为你择选良妻?”
谢璋:“……”
在谢璋的心被这个问题问得七上八下的时候,谢府到了。
罪魁祸首却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养好身体”便翩然离去。
谢府已被重新解了封,谢璋头晕目眩地推开门,在角落里的黄坚强便“嗷”地一声将谢璋撞得连退几步才站稳。
谢璋心头熨帖,一面抚摸着黄坚强的头,一面环视着已然冷清的谢府,笑容便淡了下去。
谢澄遭受污蔑,谢璋自己倒是出来了,可谢澄一大把年纪,还在承受着莫须有的罪名。谢璋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妥帖的办法。
可御史大人是什么人,行一步能看清路途后方千里的路。夏履被慕容燕一声令下诛杀九族,顺带抄了他镇国大将军的家。
抄家那日,由慕容燕亲手挥毫写下的匾额被拆下,落地即裂。
有人还在夏府搜出了许多夏履与柔然有来往的书信,以及多次故意挑起大渝与柔然争端的书卷。其中还夹杂着对大理寺卿谢澄的诬陷,以及施计害死慕容之华与沈愈的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夏履居高台之下踩着的尸体终于得以安息。
不管在夏府搜出的那些东西有多少真,又有多少假,对慕容燕来说,都不重要了。
一朝荣华与权力尽赴,身边俱是见风使舵的人,没有人质疑夏履如此快的倒台背后的原因,也没有人管他的死活。唯与夏履有亲缘关系的太子慕容熙以及皇后,还曾为其求过情,但被慕容燕轰出了太和宫。
不论夏履罪名如何,谋反已成定局。
慕容燕将夏履的刑期定在了重阳节的前三天。
昭告天下,百姓震动。
行刑当日,谢澄已被送回谢府,谢璋趁着谢澄没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秋日久违的日光照得谢璋头昏脑涨,索性找了个僻静的阴凉处静候时辰。可没等他坐下来,身边突然走近了一个人影。谢璋抬头看去,没忍住笑出来:“尚书大人有何贵干?”
原来竟是当初害谢澄两人入狱的吏部尚书钟悦。
钟悦平日里总冷着一张脸,现下被日光照得泛了红晕,竟也多了几分艳色。他来到谢璋身边,也不说话,只是十分冷静地盯着谢璋。
谢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语气便也多了一分冷意:“钟大人来所为何事?”
钟悦皱着眉:“那日之事,是我信了小人的蒙蔽之言,错怪了你,抱歉。”
谢璋意外地挑眉,这才发现钟悦神情抑郁,十分懊恼。
之前与景行谈论起此事时,两人的想法都偏向于钟悦被夏履当了杀人的刀,眼下见其真情实感的流露,利用之实便可坐实。
谢璋一面打量钟悦,一面在心里叹道,此人神思敏捷,敢作敢为,想必也是想要做一个贤臣的。
可普天之下的臣子,最开始谁不是想匡扶天下的?
谢璋了觉无味,轻轻“哦”了一声,道:“无事。”
那边钟悦得了谅解,眼底一下便放了晴,笑道:“谢将军倒是个爽利人。”
谢璋目光放远,已看见了随着人流朝这边走来的景行,嘴边便敷衍地“嗯”了一声。
钟悦随着谢璋的视线看过去,正巧撞进景行那双沉沉的目光中。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钟悦还在其中看到了几分敌意。
于是钟悦回过头,对谢璋道:“你与景大人的关系很好?”
这一问便有些唐突了,可没等谢璋回答,钟悦紧接着便道:“景大人在朝中声望很大,可眼下瞧着他的神情怎么像个护食的狼似的。谢将军,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谢璋:“……”
钟悦心直口快,谢璋听在心里却不上不下,哽得人郁结于心。
说话间景行已来到谢璋身边。收到两人直勾勾的视线,景行不动如山,仿佛刚才那副吃人的架势是旁边人露出的似的。
“看我作什么,看台上。”
谢璋轻“咳”一声,将注意力落到行刑台之上。
在场的百姓们,情绪倒不高昂,或许是即将上断头台的,是护了大渝边境多年的将军,不在仇恨之列,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时辰到来。
慕容燕随着判官一齐坐在另一个高台上,刑台中央空空如也,但早准备好了刑具。
谢璋看了半晌,忽而凑到景行耳边,道:“我昨夜去看夏履了。”
景行:“我知道。”
“……”谢璋无奈地瞥了他一眼,随后正色道:“他问我,他的妻儿葬在何处。”
景行神色一顿,不答反问:“你告诉他了?”
“没有。”谢璋笑了笑,眼底却是一片寒意,“就算是为了之华,我也不可能让他死得痛快。”
当初景行将视线转移到夏履的妻儿身上之前,并没有对她们能影响夏履的决策作太大期望,可到头来,这一点,竟真的成了夏履落败的重要原因。
唏嘘没有,只觉可笑。
牵挂太多,就成了牵绊。
譬如谢璋。
但此时谢璋丝毫没有注意到景行,他的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侍卫身上,那个侍卫几步来到慕容燕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见慕容燕的脸色瞬间一变。
而后便是纷乱嘈杂之声,行刑台上没等来受刑人,反倒是几位在高台上等待的判官们前前后后地离开了。
谢璋皱眉道:“发生什么了?”
景行闻言一偏头,唤道:“十一。”
十一翩然而去,不多时,稳稳一跪,道:“大人,夏履在行进途中,吞刀片而亡。”
第四十章 吻我
谢璋与景行并肩走在一条僻静的林间小道上。
秋日的风匆忙穿过竹叶阵阵,惊起一圈南去的飞鸟。景行像是不畏惧透骨的凉意,衣衫单薄拾级而上,谢璋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两人半晌没有言语来往。
自夏履自尽后,朝中势力分锯两庭的境况已远去,可谢璋却不急着替代夏履在边关的势力,而是整日在谢府中逗鸟遛狗,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阵快乐无忧的岁月。
夏履一死,被牵连进暗涌中的诸多无辜之人,也算是得以安息。可谢璋却并未觉得轻松,甚至都没有勇气再去见慕容之华一面。
前方艰难险阻,越过一道山,却只觉荆棘账障目,难以远望。
他把这些无人言说的担忧吞进肚中,直到景行破天荒的走进了谢府的门。
那是一个天气尚好的晌午,谢璋正躺在庭院前沐浴日光,然后便觉得一道阴影自上而下,遮住了大半日光。
谢璋抬眼看去,正撞进景行深邃的目光中。
“起来,跟我出去走走。”
谢璋张了张嘴:“去哪?”
“九月九,重阳登高,忘了?”景行淡淡道,“况且之前你答应过我,陪我去见一个人。”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
可景行并不打算给谢璋拒绝的机会,便不由分说地将目的地兀自确认完毕。
然后谢璋就不知怎么跟着景行来到了这片幽静的山中寺庙里。
可是秋日未尽,夏日残留的竹叶葱茏,倒奇迹般地安抚了谢璋不定的心。他状似一步一步地跟在景行身后,可脑中早已波涛翻涌,不得平静。
面对景行时心底某处微小的悸动作不了假,可谢璋活到了弱冠之年,至今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当初随口编的一个回京的谎言,到如今兜兜转转似乎就要成了真。
仇恨与身份带来的诸多桎梏已经将他贫瘠的生命塞得满满当当,他觉得自己大概已无力迈出那一步。
况且,景行这样心思深沉的人,内心又是如何思虑的,谢璋也无从得知。
在谢璋思前想后的时候,行走在前方的景行蓦然停住脚步:“到了。”
谢璋收回飘散的思绪,抬头看去,景行站着的正前方,正伫立着一座精小的庙宇。
由外观看起来,庙宇的规模并不是很大。它坐落在蜿蜒山路的尽头,想来平日里来往的香客也并非很多。谢璋翘首看去,一眼竟没看见庙宇的匾额,直到跨过大门,进到内院,才在院内一旁的大石块上知道了这个庙宇的名字:寒山寺。
他恍惚想起,很久前他刚回临安的时候,殷如是便是在寒山寺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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