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望书》第39章


族自治县与敦煌同属酒泉市,如今酒泉市已确定“引哈济党”工程“必须尽快”上马,大概作为下级,很难有表达不同意见的余地了。
新华社2005年10月10日在发布题为《敦煌灌区建成之日,月牙泉干涸之时》这一报道时,并加了如下的“编者按”:
在拯救敦煌的口号和行动下,出现了着实令人费解的现象。一方面,原有的河流因上游筑坝取水等干涸;另一方面,却又要投巨资引水。如此矛盾之举,是真在救月牙泉?又能救月牙泉吗?
引哈济党,用另一条内陆河,用另一个草原和湖泊的代价,去救一个敦煌和月牙泉。工程建成之时,即使敦煌绿洲暂时不会成为“第二个楼兰”;国家级湿地自然保护区大、小苏干湖,将不可避免地成为又一个个“罗布泊”,美丽的阿克塞草原,也将变成沙丘连绵、戈壁无际的荒漠!失去北方生态屏障的工业城市冷湖,也将陷于风沙之中。
这无异于剜肉补疮,其负面作用已经十分明显。是可持续发展,还是陷入了不可持续的恶性循环?
问题的结症,新华社的报道,实际上指向了“灌区”的扩大,指向了当代水利工程的思维,指向了农业、种植业不合理的结构和落后的灌溉方式。
立即停止断流大哈尔腾河,救救苏干湖,这需要引起全国的关注!
三、绿洲灌溉:古人比我们高明?
话题已经太过沉重。我想换一换,对中国西部古代的农业灌溉系统略作分析与考证。
唐玉门关一带汉代属“宜禾县”。宜禾取意于适宜耕种,而构建成这一系统的,是渠、堰、坝与古代灌溉系统。
无论是唐代诗人王之涣的“春风不度玉门关”,还是王维“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叹,实际上都表达了“两关”是古代河西走廊绿洲与沙漠的最后分界。关西是沙漠、关东是绿洲。
维系这一绿洲的是疏勒河与党河。
据史书记载,“宜禾都尉治昆仑障”。昆仑障,即“昆仑塞”。(《汉书地理志》敦煌郡条)史学家认为,唐代的新玉门关城应由昆仑塞扩建而成。
几千年以来,西北人民的智慧勤劳,足以养育滋润绿洲,生计无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西北和敦煌两千多年文明史,实际上也是一部农业灌溉发展史。
现在,党河成为敦煌境内唯一的灌溉水源。而过去,疏勒河流域也是有灌区的。考古工作者曾在敦煌境内的甜水井和汉玉门关附近的卷槽、马圈湾等地,多次发现汉代屯田遗址,其沟渠、田埂等遗迹,至今清晰可见,并出土了2000年前所使用铁铲、铁插、铜犁等生产工具。1979年,在马圈湾汉代烽燧遗址出土了小麦、大麦、糜谷等粮食作物,震动了世界考古学界。这些粮食作物至今颗粒饱满,粟色如新,在阳光下熠熠闪光。同时出土的大量汉简中,当年戍卒曾记下不少粮食收成的纪录。如敦273简“右入糜二百五十三石九斗二升”,敦256简“右凡出大麦十一斛三斗士吏姜曾夕从玉门所禀”等等。
敦煌莫高窟出土的唐写本《沙州图经》,对汉代敦煌的水利有如下记载:“马圈口堰,右在州西南二十五里,汉元鼎六年依马圈山造,其极南一百五十步,阔二十步,高两丈,总开五门分水以灌田。”公元前李广利将军西征大宛,兵至敦煌,往来二岁,“岁余而出敦煌者六万人”。这些军需粮秣的筹集供应,均靠敦煌绿洲,可见当时的屯垦已达到了相当规模,生产粮食的种类也很多。灌区生产的粮食,除供应当地居民和南来北往的商旅外,还要作为守边和西征大军的后勤保障。唐代,敦煌安西一带更加繁荣,设置有瓜州、沙州和十余个县。这里位于丝绸之路要冲,人口众多,市井繁华,文化发达,商旅来往不绝。故有“元宵灯会,长安第一,敦煌第二,扬州第三”之说。敦煌城市的人口,大约不会比今天少。
水资源开发利用和灌区农业的发展,是敦煌发展繁荣的基础。唐代在汉晋修渠筑堰的基础上,沙州剌史李无亏新修了一条“长三丈,高一丈五尺,阔二丈”的“长城堰,百姓欢庆”。此后,又陆续修整了许多水渠。如长二十里的宜秋渠,长十里的原都乡渠,长十五里的北府渠,长五里的三丈渠和长二十里的孟授渠等等。(敦煌遗书伯2005《沙州图经》)
更值得重视的是,历史上,管理河渠分配灌溉用水,一直是政府的行政职能,形成了完整的组织网络。规定了严格的河渠灌溉事项:“州设渠泊使,县设平水,乡有渠头”,民间则设立了“渠人社”。(敦煌遗书斯5894号残卷)——用现在的话说,节水、合理配置水资源的前提,需要切实转变政府职能、加强科学管理,并把责任落实到人。由于这些措施,敦煌“州城四周,水渠流畅,曲水花草果园,豪族士流家家,土不生疏,鸟则无骞冉匀摹薄#ǘ鼗鸵攀椴?005卷子《敦煌都督府图经》)
大诗人岑参在敦煌盘桓时,对此有生动的记述:
敦煌太守才且贤,郡中无事高枕眠。太守到来山泉出,黄沙碛里人种田。敦煌耆旧鬓皓然,愿留太守更五年。城头月出星满天,曲房置酒张锦筵。美人红妆色正鲜,侧垂高髻插金钿。醉坐藏钩红烛前,不知钩在若个边。为君手把珊瑚鞭,射得半段黄金钱,此中乐事亦已偏!(《敦煌太守后庭歌》)
岑参这首七古写于天宝八年,即749年,他应邀参加敦煌太守的宴会,虽然有对主人吹捧讨好之嫌,但诗作的内容也应有根据的,否则这不切实际的吹捧表扬不就成为讽剌了吗?
过去,这首诗的意义一直解译为“反映当时官僚们奢靡淫佚的生活”。我想,反映当时敦煌领导干部的真实生活,才是真正的价值所在。——“才且贤”的官员是无需成天忙得不可开交的作指示,参加各种会议。“太守”抓住并解决了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问题,人民安居乐业,官员尽可“无事高枕卧”。在敦煌,善于治水的官员就是好官。社会稳定和谐,生产发展,百业兴旺,当官的迎来送往,讲点排场,多吃点多花点,老百姓也不会太在意。自然,没有本事和不干事的官,再廉洁也没用。群众最不满的就是既没本事,而又很贪婪的千方百计捞钱的官。唐代地方官员3年一任,并规定太守任期必须在3年以上。敦煌老百姓挽留有作为的太守再留一任,而不是放鞭炮送他走,这应该是事实。
在古代,要用泥土修建大坝,全部拦截河水是不可能的。土坝很容易溃决。他们用什么办法治水呢?首先是筑堰。堰是较低的挡水构筑物,作用不是蓄水,而是提高河流上游水位,以便引流灌溉。只要在河道上垒些石块或打木桩,抬高水位,筑堰修渠,即可引水自流灌溉农田。汉代所建的大堰“高两丈”,实际也只有几米高。——这颇符合现今国际上流行的修低坝、维持河流生态的思想。
夏天,冰雪消融,疏勒河与党河水位猛涨,正是庄稼需水季节。堰坊对灌区极其重要,因此也成为古代战争中对方的破坏重点。修复水利设施就成为大事。唐开元时张守珪为瓜州都督,开元中“有诏以瓜州为都督府,即诏守珪为都督。州地沙瘠不可艺,常潴雪水溉田。是时渠堨为虏毁,林木无所出,守珪密祷于神,一昔水暴至,大木数千章塞流下。因取之修复堰坊,耕者如旧。州人神之,刻石记事。”(《新唐书·张守珪传》)
“州人神之”的张都督,看来不是我们现今常常在电视镜头中出现,大声吆喝指挥救灾抢险,或者走访灾民询问生活情况如何的书记市长。他还是位很有专业知识,能亲自规划设计工程项目的高级水利工程师。
被百姓称“神”的敦煌专家不仅有张都督。早在二千年前,敦煌先进的治水技术就传到了西域诸国。如西汉时敦煌人长史索励——我不知道他是否就是著名书法家索靖的祖先,今天一幅索靖的字就值数千万元——带兵一千多从在伊循城(今新疆若羌县境内)屯田,曾调集鄯善、焉耆等处军民四千人,横断卡墙河,掘渠分水,改进灌溉条件,使许多贫瘠的土地变成沃田,庄稼连年丰收。所以北魏郦道元在给予很高的评价:“敦煌索励,字彦义,有方略……屯田楼兰……横断注滨河……灌浸沃衍,胡人称神。大田三年积粟百万,威服外国。”(《水经注》卷二《河水注》)
我想,一位官员的政绩工程,能给当地百姓带来惊喜和福祉,能显示国力,能使外邦叹服,能够写进历史,一定代表了先进的文化,代表先进的生产力,代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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