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苦难》第31章


但是去福州也得有一点钱,如果能在凌霄那儿干上一段,挣上千儿八百的,再去福州,就会更加从容一些。
我征求父亲的意见时,他说你别管我,我还能动哩,你自己要紧。留在家里干啥?又没门路,你嫂子又对你不好;以前你哥在还好,现在你哥不在了……你还是去吧!凌霄为人也还不错哩……
这时适逢“双抢”,我想帮忙家里收割完稻子后再走。
这是我最后一回替家里干活。
正是三伏天,我和侄儿都下了田,在7月如火的炎阳下,一身汗水一身泥地抢收着稻子。
而父亲,则拖着病弱之躯,帮着嫂嫂和二侄女晒谷子。
每天晚上,父亲都直喊累,喊腰痛,我说你就别拼老命了,晒谷子不是有嫂子和小鸿吗?你让她们自己干就得了……
我看不下去啊!……你嫂嫂也真是的,她自己不挑谷子,还叫我挑,我这副身子,哪里挑得动哩,只好和小鸿两个人抬……
嫂嫂的作法,让我不禁为父亲的身体担忧起来。
我也晒过多年的谷子,一个季节万把几千斤的谷子晒下来,劳动强度也是很大的,在大太阳下经常是汗流浃背,以前哥哥在时,都是哥哥或嫂嫂挑谷子进仓库,而这次,嫂嫂竟如此狠心……
如果父亲是嫂嫂的亲生父亲,她还会这样做么?
我跪在了父亲的床前,像一尊泥塑
一天,天阴沉沉的,看上去像要下雨。
家里的稻子已经收割、晾晒完毕,我想好好休息两天,就动身去闽东。
吃早饭时,父亲惦记着在山上的鸭棚,叫我去看一看,如果会漏,就修一修。
人都死了,还看什么鸭棚……我没好气地回答父亲。
这一句,我其实是说给旁边的嫂嫂听的。
我回家后,嫂嫂曾经一再当面指责我“引鬼进村”害死了哥哥。
而我,却认定是“夫妻不和”造成了哥哥的死,也就是说,我认定是“没有人性”的嫂嫂害死了哥哥。
我们的心里,都种下了深深的仇恨。
也就在这一天,我心中的仇恨突然不可遏止地膨胀开来……
大约九点多钟,父亲突然说非常难受,我慌了神,赶忙跑去村上的医疗站叫医生。
哪知医生无动于衷,说你爸那房间太黑,不好打针,你把他送到医疗站来吧……
我又赶回家里,嫂嫂正在外面和别人谈笑风生,我想叫嫂嫂一起帮忙拖一辆手推车把父亲送到医疗站,但一想起嫂嫂的为人,我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我安慰了父亲几句,又往医疗站赶。路上,我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说,我不出去了,不出去了,还是留下来照顾父亲,父亲太老了……
医生被我死皮赖脸地拉了来,给父亲打了一针,又让父亲喝了一支人参蜂王浆。
好一会,父亲才渐渐睡过去。
快中午时,我去房间看父亲,父亲醒过来,问我家里那头母猪喂了没有,没喂的话就喂一下。
我便拎了一桶猪食喂起猪来。
喂完猪后,我又进房看父亲,父亲眼睛闭着,似乎又睡着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攫住了我的心里!我扑过去抓父亲的手,冰冷冰凉的,又在父亲鼻口试了试,没有呼吸……
一瞬间,仿佛一座突然崩塌的大山向我压来……我跳出门外,疯了似地往医疗站跑……
老缪叔过世了,他是虚脱而死的……女医生冷漠地宣布了父亲的死亡,走了。
第十一章 悲剧,并未就此终结(3)
我愣在了阴暗、狭窄的屋子里,木木地看着床上瘦骨伶仃的父亲,眼中,没有一滴泪……
父亲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裤衩,一脸的倦容……
我跪在了父亲的床前,像一尊泥塑。
我的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都是嫂嫂害死了阿爸,如果不是她叫阿爸那样晒谷子,抬谷子,他还会虚脱而死吗?……”在姐姐、姐夫他们赶来后,我歇斯底里地“控诉”起嫂嫂来。
“你还说我?你把你哥害死了,现在又害死了你爸……”嫂嫂反击我。
“都别吵了!人都死了,省点力气办正事吧……”大姐夫阴沉着脸说。他一身泥水,刚从田里赶来。
“这死老头子,死也不挑个日子,偏偏在这大忙时节死……”大姐没好气地发着牢骚。
父亲被抬出小屋,安放在了大厅的几块木板上。
三姐摘下父亲手腕上的那只戴了二十几年的老上海牌手表,递给了我。
这,是父亲留给我唯一的遗产。
接下来,我像个木头人似地奔波着,到外村买棺材,到镇上请风水先生看坟地,找村里我的朋友以及哥哥的朋友帮忙上山挖墓穴,安排人办酒席、排桌子、买菜、洗碗……
想不到,我这一生办的第一件大事,竟是父亲的丧事!
“灯明,这账就你来理,亏也你亏,赚也你赚……”嫂嫂对我说。
三姐拿出一部分钱,我又向好友瑞借了一千多块,买回了棺材,以及其他丧事用品。
第三天,我披麻戴孝,在一大队人的哭哭啼啼和吹吹打打中,把父亲送上了山。
家乡的后门山上,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增加了两座新坟……
父母、哥哥,他们的坟地都在同一片山上,相距不远。
他们在九泉下团圆了,唯独撇下了孤孤单单的我……
就是这一千元钱,成了二姐和三姐反目成仇的导火索
父兄的尸骨未寒,二姐和三姐竟就反目成仇,形同陌路人。
原因只为一个字:钱。
哥哥死时,许多人送了丧礼,哥哥的一些好朋友更是五百、一千地包了大礼,据说共收了上万块钱。
操办丧事的H,想到父亲年迈病弱,就征得众人同意,从丧礼中拿出一千块钱,交给父亲,让他留着日后买买补品什么的。
就是这一千元钱,成了我二姐和三姐反目成仇的导火索。
父亲死后第二天,二姐和三姐的冲突就开始了:
“三凤,你把爸的那一千块钱拿出来……”
“阿姐你别乱说,爸爸那一千块钱哪里在我手上哟……”
“阿爸不是说过会放在你那里保管吗?”
“阿爸是说过,可他并没有把钱放在我这里啊……”
“你别不认账!没有放在你那里,你刚才怎么把我偷偷拉到一边,叫我不要嚷?!你心里有鬼是不是?……”
“阿姐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拿就是没有拿……”
二姐和三姐越吵越凶,最后都痛哭流涕起来……
二姐的意思,是让三姐把这一千元钱拿出来,置办父亲的丧事,等收完礼金收支相抵后,亏空的部分再由她们姐妹二人平摊。
但父亲死得太突然,没对我说那一千元放在哪里,搜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见钱的影子。
父亲曾说过会把钱放在三姐那儿以策安全,所以二姐认定钱一定在三姐那儿。
“三凤不把钱拿出来,阿爸的丧事我就一分钱都不出……我都八千多块钱烂在阿哥手里了,难道我的钱是枪打来的?”二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哥哥生前,曾以帮村集体搞工程为名,向二姐一次性借了八千元钱,由村会计向二姐出的收条,但哥哥旋即又向会计打了领条领出了这八千元。
这钱,据一时失言的嫂嫂口中证实,其中的五千元是给嫂嫂的弟弟买了农用车。
可是,嫂嫂很快又矢口否认,说她不知道这八千块钱的下落。
哥哥给村里打的类似的白条,金额加起来共有两万元左右,也就是说,哥哥挪用(我就不说“贪污”)了这些钱。
当然,有几千块钱,在哥哥的情人美玉手上。
几年之后,美玉曾给来以孩子要读书为借口向她“讨债”的嫂嫂,先还了500元,并且答应,会在她和丈夫赚了钱后,还清哥哥“借”给她的几千块钱。
同是女人,和美玉这个完全可以以“人死债了”为由不还死者的债,却不肯因为钱而辱没自己曾经爱过的男人的女人相比,我的三个姐姐,以及嫂嫂,都要黯然失色。
我的嫂嫂,亲口说过账由我理,盈亏在我,但她却把一些亲友交到她手里的丧礼,塞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小鹃和她男友的丧礼,以及小鹃从浙江带回来的她大伯(我的同母异父兄长,从未谋面)送的丧礼,就被嫂子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小鹃曾逼她母亲交出来,但无效。
嫂嫂更是当着众人的面,答应把哥哥的一笔一千多元的保险金,作为父亲的丧葬费,“也算大水为他爸爸尽最后一份孝心吧”。
但是,第二天,她就和她的父亲在房间里密谋——绝不交出这一千多块钱!
当时,恰好被我听了个一清二楚。我真想拿一把刀,宰了这个披着人皮的“嫂嫂”!
第十一章 悲剧,并未就此终结(4)
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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