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绮罗满庭芳》第5章


他暗自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旁边的人:“方才多谢你出手帮忙。”
虽然他实在不想对这个登徒子道谢,但昊渊确实救了他。如果没有昊渊出手,他只能杀了王传越,那么他在查的事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昊渊见他道个谢也这么冷淡,心中好笑,只觉得这人不但长得十分好看,就连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想逗他的心思又起了。
昊渊挑了挑眉:“我救你一命,你一句谢谢就打发我了?”
白修宁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顿时更不悦了:“那你想怎样?”
昊渊双手撑在身后,一条长腿垂在桌沿晃悠着,坐的十分没型。白修宁自小到大都没接触过像他这样放浪形骸的人,心里的抵触越发强烈。
昊渊好似没看到他脸上的嫌恶:“你白天既然会夸我,就该知道我叫昊渊,可我却不知你的名字,这不公平。”
白修宁本来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既然昊渊不认得白氏的家服,却知道了他体内有鬼气,他便不得不顾忌了。
于是道:“贱名不足挂齿。”
他明摆着不想说,可昊渊却看不懂他脸色似的,嘲讽道:“原来你们这些所谓的仙门正道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白修宁抿紧了唇。
半晌后,他才低声道:“我叫休宁。”
昊渊:“休宁?休想安宁?这名字有趣啊。”
白修宁见他如此曲解,只得纠正:“是安宁之意。”
昊渊看他一眼,那双暗红色的眸子深沉的仿佛能看穿他一样,笑道:“你该不会随便起了一个骗我吧?”
白修宁心虚了一下,白皙的耳垂有点红了,可他还是坦然道:“你若不信我也无法。”
他也不算骗昊渊,同音不同字,且休宁也是他那把剑的名字,何来欺骗之说。
昊渊:“好吧,那你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了?休宁~”
见他如此轻佻的直唤自己的名,白修宁顿觉尴尬了。从小到大,会这样叫他的人几乎没有。
他也没想过为何在昊渊面前会一再失态,只是下意识的避开了昊渊意味深长的目光,冷声道:“这是本……我的私事,恕不便相告。”
“本什么?”昊渊敏捷的捕捉到了他停顿那一刹的不自然,白修宁的神色越发冷了:“你这人很无聊吗?为何那么喜欢插手别人的事。”
昊渊认真道:“我本来就喜欢打抱不平,何况你我既然互相欣赏,不如交个朋友呗。”
他说完就朝白修宁伸出了右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比白修宁的手更宽厚些。他神色坦然,可白修宁只看了一眼便又想起什么似的移开目光,一动不动道:“不必了,萍水相逢而已。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他说完便跳下桌案,刚站稳,脸上又有痛意一闪而逝。昊渊好笑的看着他,却见他步履平稳,一点也不像右脚肿的厉害那般走到了王传越面前。
昊渊是用鬼气张的结界,白修宁自然可以解开。
昊渊看他拽着王传越就走,王传越那身肥肉少说也有二百多斤,白修宁的手指都拽的发白。昊渊看了一会,在他走到庙门口的时候终于下了决定,出声道:“你如今灵力尚未恢复,腿脚又不方便,外面那么大雨你能带他去哪?还是在这里歇一晚吧,待雨停了再走。”
白修宁虽然没有灵力,却还有鬼气可驱使。但昊渊说的也确实有理,他若是真的用了鬼气,万一路上碰到什么人,或被什么人暗中看到那就完了。昊渊不认得他,不代表其他人也不认得。
如果王传越背后还有其他人,或者说盯着王传越的人也在附近的话……
他不敢细想,只觉得这件事确实是他思虑不周了,不该贸然的来找王传越确认。他想着给王传越一个说实话的机会,可他却低估了此人背后的心思。
他本想把王传越带回祁连山去,但眼下看来,只能在这里等灵力恢复了再走才是万全之策。
白修宁虽然被昊渊多方戏耍,如今一冷静下来便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冷自持。他也不拖沓,又把王传越拉回原地,用鬼气张了个结界。但他并未回到佛案那边,而是就近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准备再打坐调息一番。
昊渊难得没有再吵他了。
白修宁一开始不敢放松的,但他毕竟被折腾了一夜,此刻已近天明,正是一日之内最疲惫的时候,而昊渊又真的安静了,他便闭上眼来歇息片刻。
昊渊一直坐在佛案上看他,白修宁知道他在看,但那视线却没有最初那般犀利难忍了。窗外的雨声不停,滴滴答答的从屋檐砸在泥地上,一股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从窗外渗了进来,伴着昊渊的目光,居然令白修宁罕有的安心了下来。
白修宁无暇去思考为何会这样,他只是刚闭上眼就觉得意识有些恍惚了。这并非好现象,他只得在心中默念起经文,希望可以维持住清醒。
昊渊见他虽端坐如松,偶尔却能看到微小的晃动,便猜到他应该是累极了还在硬撑,于是悄悄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那盒子里装着颗紫色的珠子,温润明丽,小巧可爱。昊渊用指尖捏起它摩挲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香顺着他的指尖,悄无声息的漫向了白修宁的方向。
白修宁的意识混混沌沌的,恍惚间仿佛闻到了最能令他安心的绮罗花香。那堪堪撑着的意识在闻到这阵香气的时候再也绷不住了,身子又晃了晃,在即将倒下去的时候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昊渊抱着白修宁,看着他安然入睡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百感交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白修宁时就觉得怪怪的了。
白修宁身上穿着的是南岳白氏的家服,其实昊渊认得,这也是昊渊一直跟踪他的真正原因。
而当昊渊看到他手腕上的桃花胎记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再听他说出自己叫‘休宁’时,便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只是昊渊怎么都想不到,当年那个又瘦又小,在他家门口行乞,被他娘捡回来的小乞丐居然会成为今日人人称颂的白氏辅君?
若昊渊没记错的话,白修宁不过二十二岁。
当年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白修宁只有七岁。
那是一个隆冬的雪夜,过几日就是年三十了,家家户户都在喜庆的筹备着过节,而他们的村子也不例外。
昊渊那时九岁,正是个什么都不懂就爱疯玩的年纪。他爹娘整日忙着地里的农活,没空管他,他便跟村子里的孩子到处去野,跟泼猴似的爬山下水,捉鸟蛋打鱼赶野鸡,什么刺激就做什么。
那天快晚上了他才回家,刚推开门便见娘膝盖上躺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那小乞丐穿的很单薄,看过去破破烂烂的,手脚上都是泥巴和冻疮,就算躺在火盆旁边也看得出一直在发抖。
娘见他回来了,忙唤他去把炉子上的热水兑来,再拿条毛巾。
昊渊皮是皮,却早早的也懂事了,立刻拿了木盆,把滚烫的开水兑成了温水,又把自己洗脸的巾子也拿来了。
他拧了一把递过去,娘便小心翼翼的帮小乞丐擦脸上的污渍。
小乞丐似乎睡着了,但又睡不安稳,口中时不时发出难受的呜咽声。待娘把小乞丐的脸擦干净后他才发现,这小乞丐长得还真好看。脸颊虽然被冻的通红,却能看得出肤色很白,睫毛又密又长,在烛光下晃出了一片淡青的阴影。
娘继续给小乞丐清理,因为在椅子上不方便,便让昊渊帮忙把他的衣服脱了,抱到床上去擦。
昊渊这才发现这小乞丐浑身都是伤,这些伤口几乎都泛着青黑的印子,大大小小,昊渊数了一遍居然有近三十个。
娘一边给小乞丐擦拭一边惋惜,说真是造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昊渊这才想到问是怎么回事。
娘说是在后院打水的时候发现的,这孩子在井口旁边昏过去了。昊渊咋舌,外面天寒地冻的,这么大雪,这小乞丐居然穿着秋衣待在外面?
待娘把那小乞丐身上都擦干净了,他才发现这小乞丐不但脸生的漂亮,就连身子都白净细嫩,除了那些被打到淤青的印子外,几乎没一处不是雪白的。
娘怕小乞丐冻着,便让昊渊找衣服出来给他换上。
昊渊回自己房间找了一套以前的衣服,看大小应该合身,于是出来帮小乞丐穿上。这时他娘也帮小乞丐把头发梳好了,昊渊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村子里最漂亮的那个沁沁也没那么好看了。
这时他爹也回来了,娘与爹说了小乞丐的事,他爹娘都是老实人,心也善。家里虽不算太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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