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绮罗满庭芳》第8章


他又把绮罗珠放进白修宁的掌心里,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有它就睡得很安稳。这珠子你比我有用,还是拿回去吧,换别的东西送我。”
白修宁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他看着掌心的那颗绮罗珠,视线渐渐的模糊了。
那被他深埋在心底,已经尘封了太久的过去,就像重获新生的种子破土而出,终于见到了一点光。
白修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
若只是绮罗珠,他尚可当做巧合,毕竟这世间的绮罗珠并非只有一颗。但“宝哥哥”三个字,却让他无法不去想当年那个曾陪伴过他,给过他真切温暖的少年。
白修宁合上了掌心,好半晌才看向昊渊:“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他已经整理好了方才失控的情绪,此刻再看向昊渊时,双眼中平静无澜,仿佛昊渊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昊渊知道他自小就擅长隐忍,于是干脆道:“其实我跟踪你是因为认出你穿的白氏家服,后来看到你手腕的胎记,听到名字才确定下来。”
白修宁似有不悦:“那为何当时不说?”
昊渊:“你们百家中人对我印象都很差,而那时候你看着很累,我也不想扰你心神。”
白修宁怔了怔,眉宇间的褶皱淡了许多:“所以你用它让我睡着了?”
昊渊坦然笑道:“对啊,我只是想试一试还管不管用,没想到隔着那么远也行。修宁,你到底是有多久没好好歇着了?”
见昊渊毫无隔阂的跟自己说话,语气就像小时候那般,白修宁的神色又复杂了起来。
他尚未消化这段关系,眼前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他去解决。光是他身上的秘密就够惊人的了,偏偏被昊渊知道了。虽说他们儿时相处过一段时间,但已经过了十几年,白修宁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更遑论已经成为了鬼修的昊渊。
他们身份相悖,本该是完全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的。
白修宁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阵的疼,为何事情会忽然变得这么复杂?
昊渊见他低着头不语,便猜到他的顾忌,于是道:“你身上有鬼气的事应该是秘密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方才你睡觉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王氏,找到了王传越与人暗通的信,你看看。”
他说完便从怀中掏出那四封信递过去,白修宁神色一倏,立刻接过来打开,上面用的是暗语,一时半刻他也看不出来。
他只得道:“王传越呢?”
昊渊便将白修宁睡着后发生的事情说了,白修宁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捏着眉心道:“此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快点离开吧。”
昊渊没想到他听完后会来这么一句,顿时有点恼了:“你赶我走?”
其实昊渊没指望白修宁会开心的认他,毕竟那时候他们都太小了,如今彼此站在了对立的两面,以白修宁的身份断不会愿意有个他这样的朋友。只是他没想到白修宁会冷淡至此,做出赶他走的举动。
白修宁的指尖蜷起,心里莫名的涌出了悲凉,却并未让昊渊看出半点不对劲。他道:“你是鬼君昊渊,若继续留在这里,王传越的死只会被算在你头上。”
他说的冷漠,看在昊渊眼中还多了一份无情,昊渊果然更生气了,怒道:“你以为我会介意这些?你们这些名门正道就喜欢污蔑我,没做过却被算在我头上的事还少了?”
白修宁被他如此呵斥,语气也不悦了:“你无需再说了。”
昊渊看他一脸不耐,终于气的笑了起来,起身道:“好啊,算我自作多情。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白氏辅君,而我只是个人人喊打的鬼修,本就不该再来招惹你。是我高攀了,告辞!”
他说完便推开窗跳了下去。
窗框“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白修宁失神的看着手中的绮罗珠,又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痛苦的闭上了眼。
他把绮罗珠小心翼翼的收进袖子里,又把那四封信打开来看了一遍。
这种暗语一般都有逻辑可寻,但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开的。昊渊走的突然,并未告诉他把王传越的尸身藏在哪了。他给自己把脉一番,发觉睡了一觉后灵力恢复了不少。于是不再耽误,打算先去王氏那边探探风。
只是他还未接近王氏的府邸,便收到了来自祁连山的灵鸟。
那是他师父白子监传给他的。
白修宁打开一看,信上只写了“速归”二字。
他此番下山前还见过白子监,白子监知道他在查什么,若无急事,断不会随便召他回去。
白修宁便不再耽误,御剑回了祁连山。
他穿着昊渊的那件斗篷,为了不被人看到,只得隐匿了气息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所幸他住的地方安静,平日也无人敢打扰,所以没人发现。
但他推开房门的时候还是被一个人惊到了。
他的小徒弟白谪正弯腰在他床上摸索着什么东西。
白谪只有十三岁,还是个天性爱玩闹的少年。他是偷偷来白修宁房中放礼物的,结果没想到白修宁忽然回来了,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忙把手里的东西藏在身后。
白修宁看着他,二人都不说话,直到白谪顶不住压力了,主动叫道:“师父。”
白修宁:“你在做什么?”
白谪知道满不下去了,只得把背后的东西翻出来,无奈道:“弟子给师父准备了生辰的贺礼,本想着等师父回来了会有个惊喜,没想到师父提前回来了。”
白修宁看着他手中精致的绒布包,无奈道:“你若把这些心思花在修行上,修为定会更上一层。”
白谪一看就知道他没生气,赶紧跑到他边上卖乖道:“徒儿自然会发奋修行不给师父丢脸,但师父的生辰是很重要的日子,师父从不允准公开过,那做徒儿的肯定得给师父准备贺礼,否则师父每年都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该多寂寞啊。”
白修宁从他那双讨巧的眼中看到了真切的关怀,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于是道:“那你便把它收好,等到了那天再给为师。现在为师还有事,你先出去。”
白谪立刻喜笑颜开,正要应声,忽然发现白修宁身上的斗篷。他好奇道:“师父从不穿白色以外的颜色,怎会披着这么黑的斗篷?”
白修宁生怕他多手把斗篷掀开,看到了里面,赶紧拽住斗篷道:“这次行事不方便透露身份,你出去吧。”
他说完便把白谪推出门外,白谪似乎还想说什么,一转头,便见白修宁“啪”的一声把门锁上了。
白谪挠了挠头,嘀咕道:“师父怎么这么慌?”
所幸白谪并未多想就离开了,白修宁松了口气,这才脱下斗篷,看了看身上那件被昊渊撕破的衣服,心里好不容于压下去的情绪又涌了出来。
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了昊渊最后说的那番话。
他知道昊渊肯定很生气,但他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与昊渊,本就不该相识的。
白修宁换了身衣服,去见白子监,却从白子监口中听到了更震惊的消息。
白子监说,日照云氏来报,他们的宗主云起在捉拿活尸时被偷袭了,而伤他的人,便是鬼君昊渊。
白修宁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他却什么都没说,也没表现出来,而是冷静的听白子监将整件事说完。
云起是一天前被袭击的,他当时正在云氏的边境收拾一群失控的活尸。之所以认出那是昊渊,是因为袭击他的人眼尾那标志性的两道红痕。
白修宁听完后却暗暗松了口气。
那个时间正是他昨日午时在升平镇上遇到昊渊的时候,昊渊怎可能分身去了千里之外的云氏伤人?
他将此事告知白子监,顺便把王传越下药陷害他,以及昊渊救了他的事一并说了。但他掩去了昊渊对他做的那些举动,包括他与昊渊小时候便相识的事。
白子监听后果然蹙起了眉。
白修宁是他的爱徒,也是他亲手带大的,自然见不得有人暗害。听闻居然是昊渊救了白修宁,白子监便问昊渊现在何处?
白修宁只得说因为担心此事会被栽赃到昊渊身上,已经将他遣走了。
白子监捻着花白的长须道:“此事蹊跷。云起的性子耿直,应不会做出陷害人的事。想来他所见是真的,若如你所言,相信是有人想栽赃在昊渊身上了。”
白修宁:“师父再看看这些信。”
白修宁把那四封信递给白子监,白子监看后便道:“信交给为师来查,你替为师带一句话给昊渊。”
白修宁怔住了,让他再去找昊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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