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奴役与自由》第53章


其实是不了解封闭的劳工个体最无助,最受剥削,常常只能在职业的协会或社会政党的庇护下苟活;他们一旦要为改善自己的地位而斗争,则需组织起来,才有力量。经济的社会化必须护卫劳工的个体人格,必须导向社会的人格主义。这是社会中进步团体的悖异。
人们的共同性和互相性具有多种层次:人类的、民族的、阶级的、个体人格一人性的。其中,人类的这个层次和个体人格—人性的这个层次高于其它层次。这意味着个体人格的价值和尊严高于客体化的集体。人应该臻至这一状态,这样人才不会被类分,即不再被某一团体所钳制。这首先需要遏止民族的、阶级的、种族的、职业的、家庭的、军队的骄傲。
当今,这一类骄傲远甚于个体人的骄傲,甚至把个体人的骄傲导向了对人的外在条件的骄傲。社会群体可以拓展个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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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也可以摧毁个体人格。社会群体和社会群体的决定论一旦占据优势,人最终便会丧失自由的个体人格,便无法拓展出生命的共相的内涵。
这里,我们仅仅是形而上地谈及社会意识、民族意识和阶级意识的生存。
意识具有生存的核心,它存在于人之中,存在于个体人格中。意识在客体化过程中发生外化,产生集体意识的幻象,准确地说,这里所产生的实际上是集体无意识的幻象。谢尔盖。特鲁别茨科伊①曾把群聚意识视为意识的社会化。这种现象也确实存在。群聚意识仅仅是共相的个体人意识的质的阶段,是可沟通性的到达。社会不存有个体人格,不可能始终如一地融合,它生存的前提是社会成员的分离性。只是这种分离性与可沟通性、群聚性并不对置,也不相互排斥。以为在集体中没有任何真实性,没有任何生存的(东西)
,这是错误的。但要警觉,真实性在集体中会被外化所扭曲,系于人的共同性的这种生存的(东西)会被客体化消解。认定个体人行动与社会行动之间存有绝对的区别,也不正确。这项绝对的区别在基督教意识中酿出一种服务于不公正的理由,甚至还为社会制度的反基督教活动提供口实。
人生活中的一切个体人的行动同时也是社会行动,于其中不可避免地存有社会投射。人不是封闭于自身的单子。人的个体人格总受社会的投射,这给人解救,也给人奴役。同样,一切导向社会和社会群体的行动也是个体人的行动。那些国家
①谢尔盖。特鲁别茨科伊(1862—1905)
:俄国宗教哲学家、政治家、政论家、社会活动家。 ——译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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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领、党派头目、厂主和家长的社会行动均是个体人的行动,在这些行动后面,他是一种抽象物。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是暴君、独裁者,又是虔诚的基督徒或者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
社会的事物总脱出个体人格。集体的诱惑与奴役即在于社会的事物向外抛出,使人成为这个向外抛出的社会事物的一个部分。例如,民族的、种族的和阶级的骄傲也是个体人的骄傲。
人视这些骄傲为美德,其实是弥天大谎。这已充塞了人的生活。民族的、种族的和阶级的自我中心主义是个体人的自我中心主义。仇恨的民族主义是个体人的罪愆。奇Qīsūu。сom书人常常盗用集体的名义去犯罪,并混淆个体人犯罪与集体犯罪的本质。这是奴隶崇拜偶象的犯罪。拓展个体人格与拓展各种群体之间存有尖锐的冲突。群体总轻蔑和摧毁个体人格价值,并把它转换为自己的功能。诸如民族、国家、阶级、政党、教派、协会、家庭,便如此办理。
集体主义通常都受虚伪观念的支配。例如,受抽象统一和集权主义观念的支配。这种统一是对人的奴役,而不是对人的解救。
人的解救依靠公社①和每个人的爱。精神的联合应拒斥精神的中心主义。
另外,抽象的正义的观念也是虚伪的观念。
这是正义的悖异。按其本性,正义不是个体的,它确信“普遍的”
、共相的事物和人人依从的义务。
这种抽象的非个体的正义导向“普遍的”统治个体的,会铸成非正义。真正的正
①作者认为人的群体分两大类:联盟与公社。联盟具有强制性,公社则建立在互相平等的基础上。可参见全书“社会与自由”一节。 ——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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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是个体的正义。正义的动力可能成为集体的动力,以至凌驾于人,但正义的动力,不能成为个体人格的动力。正义神圣,但正义可能遮蔽集体的诱惑与奴役,可能成为普遍的非个体性的(东西)。正义不应把个体人格的良心外化。当正义不关联于整体的个体人格、自由、爱和怜悯时,它也就演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另外,平等的观念在一定时期内可能具有实际的意义,会为着人的解放和人的价值而斗争。
但是,平等的观念其自身却是空洞的,它不能提升人,倒常常激起人的嫉妒。
“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是人格主义对平等的最基本的阐释。
革命的真理关涉每个人的价值和自由,不关涉“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是普遍的事物,“每个人的”才是个体的和个体人格的事物社会生活具有两方面的目的:消除人的恐惧、贫困和弘扬人的创造价值。
这两方面存有矛盾冲突,不过它们最终仍可以联合,因为“消除”也意味着“弘扬”。
我惊异地发现,每个人对尽善尽美的生活都有着无尽的幻想,伊甸园、上帝王国被构想得那么晶莹。在每个时代中,人建造了各种类型的乌托邦,期待着它的莅临。其实,乌托邦本身比它所显示出来的东西要更真实得多。
从某种意义看,最极端的乌托邦也比人类社会规划的那些僵死的理性蓝图更有积极意义。
中世纪,在变了形的基督教中存有柏拉图的乌托邦。教皇政体不拥有乌托邦,但教皇社会和教皇文明却常被东方(俄罗斯、拜占庭)和西方奉为乌托邦。一切重大的革命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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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在实现某种极端的乌托邦,因此,即使不排除革命的负面价值,革命也比陈腐的观念形态更多一点真实的和实践的意义。例如,法国大革命的胜利者不是吉伦特分子,而是雅各宾党。雅各宾党却企图实现卢梭所构想的乌托邦——一种完美的、自然的、理性的秩序。又例如,俄国革命的胜利者不是社会-民主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和一般的民主主义者,而是共产主义者。共产主义者的理想即为了实现马克思的乌托邦——一种完美的共产主义制度。注意:我所说的乌托邦的实现,不指涉最真实意义上的实现,而指涉在教权国中、在雅各宾党的民主中、在马克思的共产主义制度中的实现。这种实现仅仅导向了一种与原设想的乌托邦不相符合的社会制度,因此严格说来是失败,是空想。对此,除法国革命和俄国革命之外,凡在历史中实现的乌托邦皆属此类。当然,乌托邦自身确实蕴含着生气勃勃的动力,它能凝聚和增强战斗性,每临意识形态斗争的高潮,那些不是乌托邦的都多少显得疲软。两相比较,乌托邦自身含有对生活建设的整体的集权的规划,而其它理论和流派的乌托邦总给人以部分的意义,所以也就更少有激情。乌托邦的魅力正在这里,同时也正是在这里彰显了它随身携带的奴役力量。
集权主义总奴役人。唯有上帝王国中的集权主义,才是对自由的确信。在客体化世界中的集体主义总奴役人。客体化世界作为部分,它不可能实现整体的集权的建设。乌托邦是上帝王国在人的意识中的扭曲。如前所述的王国诱惑,它则是乌托邦的源头。乌托邦总意味着一元论,而客体化世界中的一元论又总奴役人,因为一元论总是强制性的一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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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上帝王国中的一元论不是强制性的,不奴役人。凡是在这个世界中实现的理想社会的乌托邦,都是关于神圣王国和神圣政权的乌托邦,都是实现人民的或者无产阶级的绝对普遍意志的乌托邦,也是与个体人格的最高价值、良心、尊严以及精神的自由和良心的自由相抵牾的乌托邦,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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