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感人的88个动物故事》第43章


一只蚂蚁先被同伴救了出来。另一只在同伴的奋力救助下,也从泥土中挣出了身子。它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试探了一番,便迅速逃离了。奇怪的是,有一只黄蚂蚁却没有离开,而是在救助现场继续衔咬泥土,似乎下面还埋着什么东西。我想看个究竟,就没有打扰它。不久,我看到有一对小小的触角晃动着露了出来,原来下面还有一个落难的同伴。这次我必须要帮助它们了,因为这场“水灾”是我造成的,我在这些小生灵面前是负有责任的,甚至可以说是罪过。我极其小心地用针尖挑开泥土,使这只小蚂蚁露了出来。黄蚂蚁看到同伴后,立即上前去亲吻触抚,并试图将它衔走。这时,被救助的蚂蚁已经恢复过来,与黄蚂蚁互相用触角碰了一下,便一起离开了。
我不是昆虫学家,不知道蚂蚁的救助行为是一种偶然还是出自本能。但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它们确实表现出了一种我们人类所应该具有的道德品质。
不!也许我又错了。它们其实比人类做得更好,因为它们不具有功利意识和附加条件。
向一只猫吐舌头
作者:张小失
楼下的那只白猫有点波斯血统,眼睛是灰蓝色的,性情温和,态度从容。它喜欢蹲在楼道口的门檐下,我常常在下班回家时遇见它。那时,它蜷缩着,默默地瞅我一眼,就偏过脸去;但是,如果我在与它对视的时候目光不移,它也会一直瞅我,灰蓝色的眼球有点冷漠、深邃,但又有点悠闲,像是在思考,毛茸茸的身体微微散发着哲学气息。
我喜欢这只猫,我和它之间渐渐产生了默契,彼此是信任的。有一天,就在我们对视的时候,我忍不住向它吐出了舌头,希望它更在意我。果然,它的眼神激灵一下,很专注地盯着我。我非常高兴,笑眯眯地进了楼道,向四楼爬去。当时有一个中年汉子正好下楼,经过我身边时,出乎意料地向我点头微笑,令我茫然。这个人我遇见的次数多了,好像就住在五楼,以前我们从没打过招呼,今天他为什么对我如此亲切呢?
是的,因为我对猫吐舌头后的笑容一直保持在脸上,让这位汉子产生了美好的误会。我的心情更加开朗,一直到进了家门,我的微笑都没有消失。
自那以后,我产生了一种结识这座楼全部住户的愿望———通过微笑。我曾经对着镜子练习微笑,但效果不理想,因为这样的笑容比较做作,我自己都不满意———镜子里的那个家伙好像想求我办什么事似的。于是我又想到了猫———向它吐舌头的时候,我能发出真正的微笑,而且能在一分钟内保持在脸上不变味。
这个方法的确很棒。只要进楼前看见猫蹲在门檐下,我就有向它吐舌头的欲望,然后,我就忍不住微笑了。这个微笑伴随着我上楼,而且遇见陌生的邻居时,我就主动向他们点头,通常都能得到友善的回应。有一次,擦身而过的是个美女,我的微笑使她愣了片刻,而后,她不仅向我点头微笑,还问候了一句:“下班了?”
在这件事的鼓舞下,我用了不足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结识了整座楼的住户。我们相处融洽。我觉得自己够聪明,因为我将原本广阔而荒凉的住宅楼变得有人情味了,而方法又是那么简单。但比我更聪明的,是那只懂哲学的猫,以及它瞅着我吐舌头时的眼神。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作者:王小波
插队的时候,我喂过猪、也放过牛。假如没有人来管,这两种动物也完全知道该怎样生活。它们会自由自在地闲逛,饥则食渴则饮,春天来临时还要谈谈爱情;这样一来,它们的生活层次很低,完全乏善可陈。人来了以后,给它们的生活做出了安排:每一头牛和每一口猪的生活都有了主题。就它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种生活主题是很悲惨的:前者的主题是干活,后者的主题是长肉。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抱怨的,因为我当时的生活也不见得丰富了多少,除了八个样板戏,也没有什么消遣。有极少数的猪和牛,它们的生活另有安排。以猪为例,种猪和母猪除了吃,还有别的事可干。就我所见,它们对这些安排也不大喜欢。种猪的任务是交配,换言之,我们的政策准许它当个花花公子。但是疲惫的种猪往往摆出一种肉猪(肉猪是阉过的)才有的正人君子架势,死活不肯跳到母猪背上去。母猪的任务是生崽儿,但有些母猪却要把猪崽儿吃掉。总的来说,人的安排使猪痛苦不堪。但它们还是接受了:猪总是猪啊。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特有的品性。不光是设置动物,也设置自己。我们知道,在古希腊有个斯巴达,那里的生活被设置得了无生趣,其目的就是要使男人成为亡命战士,使女人成为生育机器,前者像些斗鸡,后者像些母猪。这两类动物是很特别的,但我以为,它们肯定不喜欢自己的生活。但不喜欢又能怎么样?人也好,动物也罢,都很难改变自己的命运。
以下谈到的一只猪有些与众不同。我喂猪时,它已经有四五岁了,从名分上说,它是肉猪,但长得又黑又瘦,两眼炯炯有光。这家伙像山羊一样敏捷,一米高的猪栏一跳就过;它还能跳上猪圈的房顶,这一点又像是猫——所以它总是到处游逛,根本就不在圈里呆着。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把它当宠儿来对待,它也是我的宠儿——因为它只对知青好,容许他们走到三米之内,要是别的人,它早就跑了。它是公的,原本该劁掉。不过你去试试看,哪怕你把劁猪刀藏在身后,它也能嗅出来,朝你瞪大眼睛,噢噢地吼起来。我总是用细米糠熬的粥喂它,等它吃够了以后,才把糠对到野草里喂别的猪。其他猪看了嫉妒,一起嚷起来。这时候整个猪场一片鬼哭狼嚎,但我和它都不在乎。吃饱了以后,它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音。它会学汽车响、拖拉机响,学得都很像;有时整天不见踪影,我估计它到附近的村寨里找母猪去了。我们这里也有母猪,都关在圈里,被过度的生育搞得走了形,又脏又臭,它对它们不感兴趣;村寨里的母猪好看一些。它有很多精彩的事迹,但我喂猪的时间短,知道得有限,索性就不写了。总而言之,所有喂过猪的知青都喜欢它,喜欢它特立独行的派头儿,还说它活得潇洒。但老乡们就不这么浪漫,他们说,这猪不正经。领导则痛恨它,这一点以后还要谈到。我对它则不止是喜欢——我尊敬它,常常不顾自己虚长十几岁这一现实,把它叫做“猪兄”。如前所述,这位猪兄会模仿各种声音。我想它也学过人说话,但没有学会——假如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做倾心之谈。但这不能怪它。人和猪的音色差得太远了。
后来,猪兄学会了汽笛叫,这个本领给它招来了麻烦。我们那里有座糖厂,中午要鸣一次汽笛,让工人换班。我们队下地干活时,听见这次汽笛响就收工回来。我的猪兄每天上午十点钟总要跳到房上学汽笛,地里的人听见它叫就回来——这可比糖厂鸣笛早了一个半小时。坦白地说,这不能全怪猪兄,它毕竟不是锅炉,叫起来和汽笛还有些区别,但老乡们却硬说听不出来。领导上因此开了一个会,把它定成了破坏春耕的坏分子,要对它采取专政手段——会议的精神我已经知道了,但我不为它担忧——因为假如专政是指绳索和杀猪刀的话,那是一点门都没有的。以前的领导也不是没试过,一百人也逮不住它。狗也没用:猪兄跑起来像颗鱼雷,能把狗撞出一丈开外。谁知这回是动了真格的,指导员带了二十几个人,手拿五四式手枪;副指导员带了十几人,手持看青的火枪,分两路在猪场外的空地上兜捕它。这就使我陷入了内心的矛盾:按我和它的交情,我该舞起两把杀猪刀冲出去,和它并肩战斗,但我又觉得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它毕竟是只猪啊;还有一个理由,我不敢对抗领导,我怀疑这才是问题之所在。总之,我在一边看着。猪兄的镇定使我佩服之极:它很冷静地躲在手枪和火枪的连线之内,任凭人喊狗咬,不离那条线。这样,拿手枪的人开火就会把拿火枪的打死,反之亦然;两头同时开火,两头都会被打死。至于它,因为目标小,多半没事。就这样连兜了几个圈子,它找到了一个空子,一头撞出去了;跑得潇洒之极。以后我在甘蔗地里还见过它一次,它长出了獠牙,还认识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这种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赞成它对心怀叵测的人保持距离。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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