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把我当人》第9章


那些卡睡是为别人预备的。还是这张卡片,这只猴子和这个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么互相凝视心里在想什么?”
唐元豹和大夫互相凝视着。
“它们共同在想,可别变成它那样。”
“你得出什么结论了?”白度问大夫。
大夫看看白度,又看看元豹。
“很遗撼,我还是不能给他得分,当然,也不必扣分——
我还得琢磨琢磨他这句回答。”
“那就谈谈印象,你不必急于给我一个科学的答复。”白度说。“印象?”大夫人往椅背一靠凝视着元豹。“智商不高迷反毋庸置疑的。大忠似奸,寿命很长,结两次婚,绝后,有小财犯小人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这样吧,我送他两句诗,这样也许能把我的意思说明白些。‘春负得意杨缠柳,路上行人欲断鬼’——没看他手相前,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让我们把书翻到四十四页倒数第四行。”审讯室里,秃头胖子声音琅琅地念着书:
“是夜,全城火光冲天,枪声炽盛,洋兵如虎入关群,四处烧杀,兵勇拳民作鸟兽散。一绝法师等辈在啥德门陷入法兵之手,虽作努力嘶打状,终不敌被缚,卯时三麋,被法人斩于菜市口,同时赴死的还有义和拳匪的其他领导人大刀王五小刀赵六等百余人……”
胖子抬起头对戴着老花镜用手一个字一个字指着辩论的唐老头儿说:“当然,尺信书不如无书,这本《青楼忆蛋》也不过是谈鬼说怪之作,但既是一家之说亦可姑妄存之。我们都有这种体会,谣言往往是事实的孪生姐妹。”
“这么说是我错了?”唐老头儿抬起脸,愣愣地说。“可我确实记得我被日本人抓进炮楼枪毙过一回。”
“你看过《小兵张嘎》对吗?”
“看过。”唐老头颌首。
“这就不奇怪了,前几天我们审问过胖翻译,连他都忘了当时他是站在日本以人身边还是日本人对面。”
“为什么我不能日本人毙一回再被法国人毙一回?反正我死里逃生已经定案。”“没说不可以,问题是你赶得及吗,被日本人毙完再赶去让法国人毙?”“我认为是可以的,逻辑上也说得通。当我饮弹倒下后,闭上眼睛装死。日本人走后,我爬出万人坑,从地上站起来揩干净身上的血迹,怀着对帝国主义的刻骨仇恨,重新又开始战斗啦。”胖子歪着头琢磨着唐老头儿的话:“听上去也没毛病。”
“我沿着东西大街一路向南杀去,哪里枪声激烈,我就出现在哪里,肠子流出来了,我把它塞回去;眼珠掉出来了,我把经吞下去。当时我什么都来不及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中国就完了!”
“后来呢。”“后来我终于倒下了。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冒金星,接着天旋地转,接着一片漆黑……。”
“你对在菜市口被斩还记得些什么?”
“我醒来就在那儿了,大家排着队等着砍头。什么也来不及说话就轮到我了。至于砍头怎么砍,那就象剁排骨差不多,一手按着一手操刀。”“总不会一句话没有吧?当你和战友告别,当你面对刽子手,按理,总要讲几句。”
“好象,好象是说过世界革命万岁。”
“不能。”“噢,想起来了,我和王王只是互相握了提手,用眼神儿互相勉励了一下。接着我转过身对刽子手斥道:‘我们中国,就要亡在你们这些人手里了!’”
“这看来是真话,刽子手是中国人?”“不,法国人。”“现在请举起你的左手,握掌……这只,这只是左手。好,让我们宣誓。”“向谁宣誓?冲着谁?”
“向我,看着我。”白度和唐元豹各举着左拳面对面站着,互相以严地道望。“我念一句,你念一句,服从组织,牲个人……。”
“我念一句,你念一句,服从组织,牲个人……。”
“从今后,除了组织我就没别的亲人了。”
“从今后,除了组织我就没别的亲人了。”
“头可断,血可流。”“头可断,血可流。”“上刀山,下油锅。”“上刀山,下油锅。”“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山月死。”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山月死。”
“版权所有,不得翻印”
“版权所有,不得翻印”
“单方违约,赔偿对方一切损失。”
“……赔偿对方的一切损失。”
宣誓完毕,白度热烈地和元豹握手。“从今后,咱们就是同志了。”
元豹喜洋洋地咧着大嘴笑着:“这么说还不够味儿。应该说从今后咱们就…就…不是人了——不是一般人了。”
“我非常想知道,你是怎么死而复生的?要知道,除了你,别人都没活过来。”“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吗?中国人民是杀不死的。”
“我倒听说过这句话:中国人民是杀不完的!”
第六章
“哐、哐、哐——滴嗒滴、滴嗒滴、滴嗒滴嗒滴……。”
一队女中学生打着鼓、吹着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繁华的街上。在她们队伍的后面,儿个精壮的扎羊肚手巾的农民围阒一架支在平板车上的大,捧穗飞扬地拼命擂,“呼呼呼。”
五花八门的民间艺人跑着岸船,舞着狮子踩高跷喜洋洋地铺天盖地而来。民间艺人后面缓缓工来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唐元豹背手站在上面,脑后插着一支大木牌牌,身旁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彪大汉,神态严峻。
路上的行人看到此番景象正在纳闷,忽见身边跳出儿个戴眼镜的书生振臂高喊:“热烈祝贺中国头号男子汉的诞生!”
喊完拼命鼓掌,接着又喊:
“打倒帝国主义!帝国主义及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有些人还掏出传单撒起来。
行人盲目地跟着眼镜们喊起口号,热烈地冲卡车上的元豹喜掌欢呼。“热烈祝贺中国头号男子汉的诞生!”
“我早说过,群众中蕴藏着巨大的热情。”
卡车驾驶室里,孙国仁沾沾自喜地对白度说。“现在你相信了吧?”“我还是不同意过早地抛出唐元豹。荣誉过早到来,不利于他的改造。”你得替我想想,赵老下了死命令,利润指标一定要完成。”
“我懂,你也是不得不施法。”
卡车随着花红柳绿的秧歌队驶上另一条街,只见刘顺明正在前面路边跑前跑后地指挥着他手下的黑狗子调度坛子胡同的欢迎队伍。坛子胡同的老少爷儿们姑娘媳妇都被轰出来,在大街上靠墙根儿一字排开,刘顺明手下的人正在挨个给他们发纸糊的小旗。刘顺明手里拿个小旗站在队前对坛子胡同的居民做着示范。“卡车一到跟前,你们就这么晃动小旗,大声欢呼,记住,要欢呼出朝鲜人那种激动万分、情不自禁的劲儿,有想哭的也别不好意思。”“来了来了。”一个黑狗子奔过来嚷。
刘顺明猛一回头,猪八戒、秦香莲近在咫尺地冲他摇头晃脑。卡车驾驶室里白度、孙国仁的脸也请晰可见。
“乌啦——!”刘顺明被动地伸出双臂作陶醉状。“乌啦——!”他手下的人纷纷伸出双臂。
男人们摘下帽子冲元豹摇晃着欢呼。妇女们手舞小旗挤成一堆有节奏地颠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
“乌啦——!”刘顺明再次前倾伸出双臂,微笑地闭上眼。
“我怎么记得早年间也这么上过一回街。”李大妈踩电门似地抖着一腮帮子肉悄没声地问旁边的元豹妈。“手里拿着小旗,冲人哆嗦。”“四九年。”“还早。”“那就是三七年了。”卡车驶上另一条街,街上的人都横眉立上地瞅着卡车上的唐元豹。一些妇女还咬牙切齿地朝地上吐痰,指着唐元豹骂:“这样的坏人,不杀怎么得了。”
“这是怎么回事?”白度问孙国仁。“这儿汉咱们的同志么?”“北京太大,安插不过来。同志们一条街一一条街地鼓动,已经疲于奔命了。”“那就应该把路线规划好,只走大街。元豹同志会怎么想?”元豹笑嘻嘻地不管人家是骂是笑一概报之以温存。
里外装裹得犹如大庙一般的“宝味堂’饭庄张灯结彩。
白度、孙国仁看见元豹瞅着满面油光的赵航宇犯愣,忙上前介绍。“这就是赵航宇赵主任,把你们爷儿俩发掘出来的就是他老人家呀。”“噢,赵主任,赵主任可好?要没您还没有我们俩的今天。”
“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赵航宇执捏着元豹的手引到那排肥头大者的队前。“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些都是‘宝味堂’的经理们,爱国者。别看是买卖人,全深晓大义,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赞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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