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兵团》第68章


。司徒碧兰莫名的就脸红了,这可是件从没有过的事,以前在家里,她会刻意穿些紧身点的内衣,对着镜子,一边边欣赏。有次被五姨太撞见,笑着取笑她:“知道欣赏自己了,心里准是有了男人。”她呸了一声,擂起小拳,在五姨太丰?的肩上轻擂了一下,“你才有了男人。”
对自己的身体开始羞涩,虽不能证明心里有了男人,但至少,她懂得在男人面前矜持了。这也是进步。如果让五姨太知道,一定会夸她的。五姨太最担心的,就是她始终大大咧咧,不懂得女儿家的矜持,为此还专门训导过她,教她在男人面前怎样启齿,怎样舒眉。“女儿家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娘家的教养,为母的风范。我可不想让人指着你骂我,说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把你教育好。”
“母亲,你给谁当母亲啊,也不害羞,叫你姐姐还挺合适。”她扮个鬼脸,同时在五姨太粉白的脸蛋上嘬了一口。
那天,就是她掉进河中湿身的那天,偏巧就给于海撞见了,真是倒霉,就在她弯腰拧裤腿上的水的空儿,身后传来一阵响,扭过头一看,正是政委于海。那一刻,司徒碧兰发现,政委于海的双眼是发光的,很奇怪的光,直直地射过来,烙在她身上。而她的身,羞,别提了。有了那次尴尬,司徒碧兰再也不敢玩水了,她的身子真是发育得太好了,跟五姨太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这样的身子,既是福,也是麻烦。
司徒碧兰小心翼翼地踩着河底的石头,一步步地,往河那边摸去。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天她特别想到河那边,想到姐妹崖下的石洞里去。石洞里固然没啥秘密,但除了石洞,她找不到更好的地方。雨雪交加,她不可能长久地淋着它,也不可能无目的地乱窜,那是纪律不允许的。政委于海虽是不在,但组里还有临时负责的老兵。那可是个严厉的家伙,发起火来比于海还猛。司徒碧兰说了一大堆好话,才得到准许。不过老兵只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说天黑如果还不回来,就鸣枪。
鸣枪算是处罚,哪个人要是得到鸣枪的待遇,就意味着在特二团待不长了。这也是于海想出的怪招,生怕女兵们闲下来乱跑,看见花呀鸟的乱追,迷失方向,就定了这么一条。不过到现在,还没谁让鸣过枪。
快要钻过小河时,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黄羊,只听得河对岸扑腾扑腾响了几声,受惊的黄羊便不见了。“黄羊——”司徒碧兰喊了一声,挽起裤腿,快步越过小河,就冲黄羊追去。科古琴的黄羊长得小巧玲珑,样子甚是好看,司徒碧兰最喜欢跟黄羊斗智了。追了几步,她发现,刚才黄羊跑过的地方,洒着鲜红的血,雨水打在上面,血很快盛开。一定是被狼咬伤了,怪不得刚才跑的样子像野兔,一蹦一蹦的。这野滩,这雨雪,黄羊的伤腿要是得不到包扎,很容易流血而死。司徒碧兰抬头看了看天,天已??,夜色很快降临。莫名的,她就替黄羊担起忧来。不行,得找到它,得把它的伤腿包好。这么想着,她便顺着血迹往前走。
那只受伤的黄羊最终得到了司徒碧兰细心的呵护,是在姐妹崖下的石洞里。司徒碧兰没想到,几天前她跟向导哈喜达钻过的山洞,竟是黄羊的家,可惜那天他们没能在洞里看见黄羊。受伤的是一只小羊羔,大约是跑累了,或者,它从司徒碧兰甜甜的眼神里看到来自人类的友好,所以司徒碧兰接近它时,它没做挣扎,乖乖地让她揽入了怀里。小羊羔的腿不是被狼咬伤的,定是雨雪迷了眼,摔在了崖下,断了。司徒碧兰撕开衬衫,在洞口处找了一种叫野百合的草,嚼碎,贴在伤口上,然后一层层的,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天已完全黑下来,司徒碧兰猛地记起鸣枪的事,赶忙跑出洞口,就在这一瞬,她听见了可怕的声音。
那是多么恐怖的一声巨响啊!事后很多天,司徒碧兰一想起那个黑夜,想起那声轰响,心,就禁不住颤悸。当时,她完全被那巨大的轰鸣震住了,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用什么词形容,都不为过。总之,那一刻她听到了死亡的声音,世界唰地倒塌了,崩裂了,接着,耳边就响起一连串的碎响,那气势,那惊骇,是能让人在瞬间变疯的。
司徒碧兰傻了有足足一刻钟,一刻钟后,大地发出的余威还没消逝,声音仍在持续,恐怖在层层加剧。司徒碧兰却在巨大的惊恐中醒过神。“滑坡!”她叫了一声,然后,就没命地,比听到鸣枪要紧张一万倍地,朝宿营地跑去。
她在小河里连续摔了十几跤,跌倒,爬起,又跌倒,再爬起。此时的河水,已浑浊一片,恶浪卷着泥沙,滚滚而来。衣服湿成一片,已感觉不出身上还有衣服,羞涩感却已消逝一尽。嘴里灌了水,泥水,呛得她要吐,却没工夫吐。她在心里一边边发出吼喊:“滑坡啊——”踉踉跄跄的,朝乌鸡崖下的宿营地奔去。
罪恶的乌鸡崖,以它坚固的外表还有整齐的灌木迷惑了测量队,也骗过了司徒碧兰。记得在此扎营时,政委于海还问过她,说这儿扎营有没有危险?司徒碧兰四下打量了一番,显得很有经验似地说:“没问题,这儿岩层坚实,灌木齐整,是扎营的好地方。”后来还是向导哈喜达,说营地离崖太近,建议往河谷这边挪挪。于海怕河谷夜里起水,没挪多远,放放心心就扎了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呀……
第七章
奇迹都是人创造的(3)
那天的司徒碧兰最终也没能靠近营地,事实上,等她连滚带爬越过小河时,营地早就不见了。它被轰然滑落的乌鸡崖往前推了足足五百米,所以,她的脚步逼迫停在了离河谷很近的一座石崖下。天黑压压的,黑得人想死,可又没法死。空气绸得简直夯实了般,压在人心上,比山石还重。脚下,大地仍在颤动,一晃儿一晃儿,像是随时要把人甩到十万八千里外。司徒碧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这一刻她不能倒下,宿营地有三十多条生命,三十多个兄弟姐妹,她还没听见他们一声喊,哪怕是一声救命。
天仍在呐喊,地也在呐喊,她钻过的小河,此时已是恶浪一片。这世界要是狰狞起来,比地狱可怕万分。司徒碧兰的嗓子已喊哑了,从洞口处震醒的一刻,她就不停地喊。喊什么她听不见,其实营地的同志们也听不见,但她一直在喊,一直在叫。那嘶声,比狼的野,比狼的哑,比狼的,更凄惨。
“老胡——”
“陈喜娃——”
“刘兰梅——”
没有回声,有回声也听不见,转瞬就被吞没。那一夜,整个乌鸡崖,不,整个科古琴,都被死亡阴罩着。
天亮时分,大地终于安静,这时候的司徒碧兰,已成了个泥人,血人。这一夜,她做了太多的挣扎,太多的努力。她在黑夜里不停地奔走,不停地呐喊。尖利的山石刺破了她的膝盖,血从骨头缝里流出来。毛刺和灌木刮破了她的衣衫,一大半肌肤裸露着。腿上,胳膊上,甚至胸上,四处留下被荆棘刺破的痕迹,到处是血,到处是泥,她感觉不到痛,身体从某个时刻,已失去知觉。她只剩了一双手,一双不停地挖不停地掘的手。黑压压的乌鸡崖把巨大的灾难推她面前,也把战友们的尸体推她面前。每走一步,都能踩到战友们的血,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毫无目的地,在地上乱摸,乱抓。她感觉能摸到自己的战友,能抓到他们的生命,哪怕一只手,一条腿,那也是生命啊,那也是兄弟姐妹啊……
她的确抓到了。先是一条胳膊,的确是一条胳膊,软绵绵的,血糊糊的,血很热,染了她一手,她一阵兴奋,心想总算找到自己的姐妹了。她感觉那是来自江西的刘兰梅,于是就喊了一声。刘兰梅没回答,那个时候刘兰梅怎么还能回答她呢?她又喊了一声,然后一用力,想把压在石堆里的刘兰梅拉出来。“你挺住啊,兰梅——”腾一声,她跌倒了,重重摔倒在后面的泥水中。她用力拉出的,竟是刘兰梅的一条胳膊,一条被巨石砸断了的胳膊。她惊了,心里哪还有害怕,冲黑压压的大地就喊:“兰梅,兰梅你在哪,我是司徒碧兰啊,我还活着,我来救你——”
紧跟着,她又摸到一只脚,一只男人的脚。那脚很大,她一下就想起山胡子,那是分组里个头最高的一个兵,来自山东。“山胡子,是你么?山胡子,你坚持住,我一定救你出来——”她喊着,哭着,挣扎着,用全部的力气,用全部的情感,奋力将山胡子拽了出来。可那是山胡子么,那只是山胡子一只脚呀。其它呢?山胡子足有一米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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