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玉还剑录》第23章


说辞,不觉注意到居然出席了今晚寿宴的郭学明。
宋功勤清楚郭学明对秦家小姐素来有意,但他觉得对方应是忠于职守的人,既然在陈州捉拿要犯,照理不该玩忽职守,回京城赴宴。出于好奇,他随口向一旁的公子哥打听道:“郭学明一个燕山府路的地方官,怎么最近来了京城?”
公子哥消息灵通,张嘴便答:“你可不知,这位郭大人好威风,刚破了一个大案,那案件由于案情重大,之前已送至大理寺,如今郭大人破案回京,只怕又有升迁。”
宋功勤闻言心中一动,赶紧追问:“甚么案件?”
“说起来简直骇人听闻。那是涉及十几条人命的凶案,凶徒可怕之处在于,他并不是简单杀人,而是将那些人制成药人,弄得生不如死。”
“那凶徒被抓住了?”
“那凶徒已畏罪自杀,不过涉案的一干人等全被郭大人押回了京……”
公子哥继续说着诸如郭学明运气甚好,想必接下来官运亨通的说辞,宋功勤听得漫不经心,心中是对柯策命数的感叹。当初苗未道传授他们掌法,不知是否想过柯策会是如此下场。
两人正低声交谈,另一边秦小姐向父亲祝过寿便很快离开宴席。她的丫鬟倒是扶着小姐消失大厅后又悄悄折返回来。宋功勤本留意不到这个小丫鬟,然而,对方来到大厅竟径直朝他走来。
“这位是宋将军家的二公子吧?秀儿给宋公子见礼。”
眼下一屋子的大人物汇聚一堂,这个叫秀儿的丫鬟却独独朝他施礼。宋功勤愣了一下才回过神。“秀儿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他无官无爵,索性使了江湖人的用词。
面对一脸疑惑的宋功勤,小丫鬟稍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家小姐希望请宋公子到后院的湖心亭一见。”
这一邀请着实出乎宋功勤的意料。且不论秦颂究竟是何用意,仅仅是如此一位养在深闺的名门千金主动要求私会异性这一行为便已教人不可思议。为此,宋功勤不觉踌躇,他原本便想避讳,同时也不希望因自己这一行为败坏了秦小姐的名节,可话说回来,对方不惜清誉主动邀约,许是有重要事情相商,宋功勤胸有侠义,怎能置之不理?
并未听见小丫鬟说辞的公子哥好奇地频频打量向两人,为防更多人知晓此事,他快刀斩乱麻,对公子哥说了一句自己饮酒过多需要离席片刻,便与小丫鬟一同走出了大厅。
离开宴席,小丫鬟领着宋功勤专挑选偏僻小路,悄悄来到后院湖心亭。抵达湖心亭,宋功勤便见秦小姐已等候在此,只见秦小姐坐在石凳的软垫上,她的面前还放着一张七弦琴。
小丫鬟请宋功勤在秦小姐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后便迅速消失。有那么片刻,宋功勤想不通地呆呆发怔。
原本孤男寡女深夜私会已如何都说不得清白,这小丫鬟竟然还不看着点,任一个年轻陌生男子与自家小姐独处。宋功勤颇想留住小丫鬟,然而,小丫鬟的行为显然是秦小姐示意,他也不便多说。待小丫鬟离开后,他正襟危坐,正容询问道:“秦小姐,不知你邀我想见所为何事?”
自宋功勤抵达后始终低头凝视琴弦的秦小姐闻声抬起头,深深望向宋功勤的眼睛。一位大家闺秀竟如此大胆直视陌生男子,宋功勤反倒被看得微微失措。
刚才他未细瞧秦小姐,于是直至此刻才注意到今日对方画了颇为艳丽的妆容。曾惊艳了宋功勤的秦颂不施粉黛便自有天生娇容,她娉婷而立,一身素色罗衣,风姿宛如天人,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而此刻,秦小姐精心画了眉,以朱砂点唇,身着桃红绣花绫罗裙襦,以宝钗修饰如瀑秀发,宋功勤蓦地想起方才公子哥以桃花赞秦颂,那果然喻得贴切。只是,不知是否心境变化的关系,宋功勤反倒觉得眼前的美人失了曾经出尘风姿,落得只像人间绝色。
“我请宋公子前来,是希望宋公子能够听我弹奏一曲。”秦小姐自无从知晓宋功勤想法,她轻声回答他的问题,却是个着实教人糊涂的答案。
“听你弹曲?”宋功勤诧异重复。
秦小姐不再作声,她垂下眼帘,复而注视向自己的七弦琴,抬手便弹拨演奏起来。
作为曾经状元郎的女儿,秦颂年幼时便有才名远播,无人见过这位才女却都听过这位才女的小令。待八个月前秦颂终于在众人前露了真容,爱慕者趋之若鹜,关于这位秦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学堪比蔡文姬的赞誉更是被四处传播。宋功勤未必对因秦颂容颜而恨不得将她歌咏成千古才女的说辞当真,不过此刻,他当真亲证对方擅于抚琴,琴技或许不是冠绝天下,但别有一股灵气,凭空将区区七根琴弦弹拨得欲说还休。
秦颂弹奏的曲子是《凤求凰》,这首男子向女子求爱的曲子,被秦颂弹得格外撩动人心。琴音中有柔情如春波,染绿一整个人间三月。宋功勤不自觉想起楚风雅,他想着若对方此刻能够坐在自己对面。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音绕在榆木梁柱,月光被水纹晃成碎。一曲终了。
秦颂一时痴望自己的琴弦,微微颤动的翘长睫毛用细密阴影藏起同样欲说还休的眼眸。她久久未抬起头。宋功勤如坐针毡,他不想失礼,却不得不打破这一刻的安静。“秦小姐,这一曲当真动听,不过,我不知秦小姐请我听琴是为?”
秦颂终于望向宋功勤,她突兀叙述起来:“相传,卓文君新寡,司马相如造访卓王孙,当场弹奏一曲《凤求凰》,琴挑卓文君。卓文君听出琴中情意,毅然携丫鬟夜奔司马相如,从此成就一段爱情佳话。”
宋功勤自然也知道这一典故,他只不知道秦颂对自己讲述这故事所为何意。
“韶华易逝,卓文君在自己最花样的年华遇见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让那人看到她最灿烂美好的容颜,让那人为她心生爱慕,愿结一世情缘,她着实幸运。”秦颂轻声细语,语气幽婉,隐隐流动如絮情愫。
宋功勤再是迟钝,也终究察觉到其中情意。或许,在他面前的待字少女禁不住小轩窗后的寂寞与未知,生怕自己的美貌如朝露消散太快,内心渴求一段熨帖爱情,那个人是谁并无关系,于是偏巧轮到宋功勤身上。但无论如何,一个家教严格的大家闺秀今夜此举,可以说堪比大胆而敢爱敢恨的卓文君,而此举全然为了宋功勤,这如何让人不动容?
莫名所以之外,宋功勤当真受宠若惊,然而同时,也狼狈不堪。他为人宽厚温淳,实在不知道如何婉转拒绝如此绵绵情意而不伤害到深居幽思的少女。
“愁无限,消瘦尽,有谁知?”秦颂缓缓低吟这首描写女子思念心上人的《相见欢》,抬眸轻睇宋功勤,问道,“宋公子,你可知?”
她为他细扫峨眉,点朱绛唇,女为悦己者容,她情意缱绻,相思缠绵,末了,只淡淡问一句“你可知?”
宋功勤骤然从石凳上站起身来。“秦小姐,”他心中愧疚,却也心无杂念,“我宋功勤只是一介武夫,着实听不懂琴,辜负了秦小姐这一曲精妙的弹奏,万分抱歉。”说着,他又往后退了一步,速速道,“今夜时辰亦已不早,我想我该告辞了。”
秦颂起身挽留道:“宋公子不喜音律也无妨,我还备了酒。明月不需相邀,宋公子可愿与我对饮?”
“我,喝不来酒。”宋功勤憋出最愚钝的借口,他未再多看秦颂一眼,转身离去,身影颇是仓皇狼狈。
他走得急,又不敢看秦颂,故而完全错过了对方在他告辞后眼中闪过的甜蜜笑意。
月夜的私会,压在心弦的绸缪琴音,佳人的千般风情与万种情意,这一切都没有被晚风吹入这夜宋功勤的梦中。只有牵挂的心事伴着他待来晨曦。
第二日,宋功勤一如既往游走在京城街头,他的专注重点在于酒肆歌坊。倒不是觉得楚风雅更可能现身如此场所,主要是最怕对方会去这些地方。
当然,宋功勤家教甚严,又是心无旁骛,自无冶游兴致,他在酒楼还点上一壶酒,来到歌舞坊,连酒都不要,只要了茶后独自端坐,目光全未在歌妓舞妓身上落过一眼,反倒来回浏览过席间客人。
宋功勤虽是大将军之子,但因着在京城从未抛头露面,故而无人认得,此刻,无人殷勤招待倒也正应了宋功勤的心思。然而,不多时,一个新到的客人兀自在宋功勤的桌边坐下。
“这位仁兄,请了。”那客人一身劲装,看来不似官宦子弟,而更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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