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语妖恋》第51章


大浪渐平。迷雾也不再翻涌。渐渐平息中,便在雾面上隐隐现出长长一条窄道,细细狭狭,似乎是迷雾堆彻出来,一直向前方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方不言顺着窄道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没有一点儿声息。他一步一步踏下去,脚下坚实,步履坚定,却听不到哪怕最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死寂。守魂木里唯一的景像。
就这样一直往前。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方不言身上有横七竖八的伤口。半个时辰里闯王过十八道鬼门关,他是提着一口气红了眼拼杀过来的。不知道伤在哪里,也不知道伤得有多深。哪里的痛都比不过心里的痛。哪里的伤都比不得眼看着血雾漫天,香消玉殒把心撕裂得深。
血顺着伤口往外渗,渐渐把衣服渗透。和梓梓血祭时洒满的血点混融在一起。再从衣衫上滴落下来,滴在迷雾中,如果水滴打在烧红的烙铁上,激起一片白烟。却没有滋滋的声响。一路走,一路滴。脚前脚后。白烟不断地冒起又消散。
方不言机械地往前走。永远都看不到这段路的尽头。只是这样,无边无际狭狭地在这土黄的世界中延伸。水从脸颊上流下来和血一起滴落,化成白烟。他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心冰冷,手也是冰冷。剑在手里越来越沉。他的心也越来越沉。拖延的时间越久,希望就越渺茫。他还能救得回梓梓吗?
脚步越来越重。血一滴一滴打在路上。冒起烟。似乎快要滴干了。方不言每踏一步,都沉重气喘得如同快要病死的老牛。
剑从手里掉下去。他实在是拿不动了。喘着气走了几步,身子一歪,手往旁边伸出去,却没有什么可以倚撑,他便猛然摔下去。
方不言惨笑起来。他怀疑自己聋了。在这茫茫迷雾中,无论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都听不见一点儿声音。脚底下波涛汹涌。小路上乱石嶙峋。血滴溅起白烟,剑掉落在地上。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安静死寂得他想狂叫出声。张开嘴,却听不到一点儿自己发出的声音。
他用手去触摸自己的脸,想摸一摸,看看自己的嘴是不是张开了?伸出手去,无论怎样狂乱地摸,总是摸不到自己的脸,甚至触不到自己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明明看到手在和手相所握,却没有感觉。仿佛看的是别人的手和脚。
方不言无声地笑起来。梓梓,你去的地方,是不是也如我现在这样?这样的死寂,你一定不喜欢。你要等我。我来救你。
如果我来迟了,救不了你,你也要等我。我会来陪你。守魂木里这样迷雾重重,你要好好等我。等我救你,等我陪你。
方不言往前爬。身后的血迹冒起白烟,形成一条白线,渐渐消逝在黄色里。
走不动就只有爬。便是爬,也要爬到路的尽头。到了尽头,也许就见到梓梓了。
朱卫不会骗他。血祭是自取灭亡。可是朱卫说他要引一息亡魂,他就一定会引到。只有两条路。要么救活她。要么去陪她。总有办法的。
衣服残破不堪。手肘和膝盖都磨得鲜血淋漓。身后的血迹由一道变成三道。方不言感觉不到痛。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似乎不再只是一片土黄的迷雾。有大朵大朵苍白的云絮在飘。还有无数金星直冒。头里越来越沉。仿佛被无数人狠狠用大棒打过。
总要爬下去。不能失了知觉。梓梓就在那边。就在前面。
方不言用牙齿去咬舌头。没有痛感。但咬一下就要清醒一些。血从嘴里流出来。滴在地上。昌起的白烟似乎有奇异的香味。
怎么竟然能闻到自己的血香?又是幻觉?想不到原来身上的血有这样多,一路淌来,到现在,仍源源不断?梓梓,你等我。你祭了多少血,我就流多少血。我陪你一起流。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如果知道,你就不会怨气冲天,就不会被这守魂木困住。
狭狭的路,依然没有尽头。
方不言的眼前越来越看不清楚。他一阵一阵的眩晕。眼前间歇性的发黑。纵是禽王,也有精元。耗到如今这个惨状,大约也接近濒死的边缘吧?
可是还没有看到梓梓,哪怕是看到她一息亡魂。那样,至少让他知道,她在这儿。没有彻底消失。天地之间,仍有她一丝影踪。
天旋地转。方不言连爬都爬不动了。他不知道,其实他是昏一阵爬一阵。身下血迹烧出的白烟由淡变浓,又由浓变淡。两肘两膝几乎魔得森森见骨,血肉泥泞。
再往前爬一点,也许就到路的尽头了。又一阵黑暗袭来前,方不言猛然抬起手肘来,硬生生把那魔破的骨头狠狠往地上撞去。
石沙被撞得飞溅起来。地上是一滩血印。肘骨撞出一个深深的血窝。没有痛感。真好。即使没有痛感,他却清醒了许多。
这便是自残吧?梓梓,你究竟是痛到什么程度,竟要用血祭祀来结束自己?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一点儿都不相信我了?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绝望的滋味。这样的伤,和心里的痛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方不言继续往前爬。艰难却坚决地,一点一点,如蜗牛一般缓慢地往前爬。快要昏厥的时候,又抬起另一只手,准备狠狠地砸下去。
“禽王。”
一个略显苍老而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来。
方不言微微一怔。缓缓低下头去。他太虚弱,意识模糊,已经分辩不清这声音是不是幻觉。
正文 纯净的魂灵
“禽王,你已过了忘魂河。走完了锁魂道。”
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方不言没动。静静伏着。他终于听清楚这声音了。走完了。终于一点一点把这一段路爬完了。眼泪滚下来。是烫的,是咸的。从他脸上滚落下去,漫进嘴角,令他咬得血肉模糊的舌剧痛起来。最痛苦的时候不曾想落泪,快熬到头了,眼泪却无知无觉间滴落。梓梓,我来救你了!
所有的感觉似乎随了这声音和流下的眼泪全部回到身体里来了。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挣扎。仿佛全部被塞进细细的带两刺的金针,来回的扯拉。然后再撒上盐巴。无法言喻的剧痛。
方不言坐在地上,睁开血红的眼睛。天旋地转。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楚,周围再不是黄雾迷漫。天是天,地是地。只是,一片荒芜。连草屑都不见一根。如大旱后的干瘠,寸草不生。滴水不见。脚下是一堆一堆零乱不堪的石头。风刮过,立刻扬起漫天尘土,铺天蔽日。
尘埃落定间,站着一个青袍的老者。
一大把长长的脏乱的胡须。几乎将整个面颊都遮了,只见到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眯缝的眼睛。
干瘪而枯萎的手上,指甲留得卷曲起来。乌黑的洉渍藏拥在里面。
方不言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的手。
老人的手里,一灯如豆。
黄色的光芒轻微的闪烁。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引魂灯!
“梓梓!”
方不言几乎是从地上跳起来,踉跄间被剧痛侵袭,差点又摔倒下去,他猛地伸出手,拉住了老人肩部的青袍衣襟,却不料衣料脆弱破旧不堪,受不住力,嘶拉一声撕裂开来,方不言便直摔下去,手里带着布条,把老人肩上生生撕开一条几寸宽的口子,露出瘦削苍老的肩骨。
老人眯缝的眼倏忽张得老大,瞪着地上坐着满脸尴尬的方不言。
方不言做声不得。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引魂灯师在冥界有不小的声名。只因他的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不徇私情,如顽石一般,水火不侵。向来是被人又恨又怕。如今可好,一时心急,什么都抛到脑后了,尚未来得及开口求人,倒先把人衣衫撕烂了!
嘿嘿。
老人忽然笑起来。苍老的声音竟似在空荡的荒芜中带来回音一般,经久不散。虽然是笑声,却皮不动须不动,颇为怪异。
“禽王,放眼古往今来,你禽类一族,可有比你如今这模样更狼狈不堪的?”
老人毫不掩饰一脸的鄙夷。
坐在他面前的,是个如血人般神志恍惚的汉子。满脸憔悴,满身邋遢,肘和膝盖都森然见白骨,伤痕累累,衣服上的血结了痂,板成黑色的一块块。不止不成王样,甚至不*样。
方不言将手中的布条放开,风吹起来,布条便随风悠悠荡荡去了。方不言望着布条飘走的方向,忽然笑起来,双眼清明,却神情凄惨。
他猛然站起来,这一次,没伸手去寻求扶助,却站得笔笔直直。高出了老人一个头。一身血污,却于坚毅中,展出坚忍的气势。令人敬畏的威严。
“灯师,我若是你见过最落魄的禽王,那一点儿干系都没有。我不觉着丢脸。只要能挽回梓梓的性命,就是毁了我半条命,我也在所不惜。你小心了。今天若是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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