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第169章


严格来说,是身形魁梧,同时还面容俊朗的人。
每当这时,壮汉就挠挠头,说:
“可我总觉得咱们见过,我明明是个戒心很重的人,但看到你,就觉得心里很踏实,很想保护你,很想。。。。。。”
壮汉心里冒出个唐突的失礼的词,赶忙住口——该死,差点就说出来了!
哑巴其实跟他有同样的感觉,不然,他才不会把这来历不明的壮汉捡回家。他垂首,将对方的话想了想,在木板上写到:
“或许上辈子见过吧,谁知道呢?”
壮汉笑了,“或许吧,说不定咱俩上辈子还有过命的交情呢!”
两人相视一笑,哑巴放下写字板,钻进被窝,睡觉。
壮汉识时务地躺在他身边,将人环住,取暖。
十几日后,壮汉的伤渐渐结了痂。
只是为了照顾他,哑巴的肩上磨破了一层皮。但是上药得花钱,这钱花了,吃饭和给壮汉抓药的钱就少了,壮汉的伤,就迟迟不能痊愈。故而,他便熬着,撑着,瞒着,装作什么也没有。
壮汉每晚都抱着他睡,比棉被还暖和。几日下来,哑巴睡得很踏实,眼睛下面那一团青黑也终于消散了去,衬得眸子如雪山深处的泉水,似有无限光芒。
那日,渔村下了很大的雪,码头也扎扎实实积了一尺,寸步难行。
到半上午时,雪停了,码头的苦力却没几个。
太冷了!
不过哑巴却很是开心,苦力少,分给每个人的活计就多,顺理成章的,工钱也多。
只是他低估了九寒天的寒气,也高估了自己本就不值一提的体力,积雪被踩踏成冰,走上去很滑,加上哑巴本来就身单力薄,一袋米扛在肩上左摇右晃,没多久就摔了个狗啃泥。
“哑巴,听我的,回去吧,现在天寒地冻的不适合干活。”
监工看了不忍心,忙把他搀起来。
哑巴喘着粗气起身,抬手揩去脸上的碎冰,看向监工,做了个数钱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意思是,没钱吃饭了。
监工看懂了他的意思,道:“没钱也不能不顾身子,你要是缺钱,我先借你一些,你撑过这冬天,来年再还我。”
哑巴连忙摆手——他没有挣钱的本事,有上顿没下顿,要是这钱借了来,不知何时能还清。
而且,监工家里也不宽裕,他也不喜欢无缘无故欠人情。
监工啧了一声,又道:“你本来病痛就多,再这样下去,挣的钱都拿去看病了,不是人钱两散么?”
哑巴不为所动,把监工塞给他的钱又还回去,感激地笑了笑,又弯腰去捡地上的麻袋。
只是,有一只手比他更快。
自己的麻袋嗖地被别人抢了,哑巴自然惊愕,顺着那只宽厚的手看去,却大惊失色——是壮汉!
壮汉将麻袋立在跟前,不悦、心痛、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口,脸色并不像平时那样轻快。
“你不是说,你帮人做账来了吗?”
壮汉想着他身子薄弱,一袋米几乎都要将人压垮,故而不让他出来卖苦力。
但那些账房先生多半是掌柜的亲朋好友,再不然,就得塞点银子,方能得这么个差事。哑巴没有这样的路子,除了卖字,只能来码头。
他怕壮汉生气,于是就骗了他。为了演戏像一点,他每日出门还装模作样地拿了算盘。反正他们约法三章了,壮汉不能出门,也不会知道他骗他。
“为何骗我?”
壮汉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似要将他盯穿。
哑巴没有带写字的木板,只得硬着头皮比划了两下,意思是——“我需要钱。”
壮汉的眉毛拧成了一股麻绳,道:
“你救我,我感激不尽。这样大的恩德已经让我铭记一辈子,不知道怎样才能报答。但那些药不便宜,我的伤自己也能好,不用再上药了,你大可不必拼死拼活来挣钱。”
哑巴被数落得很不高兴,违心地比划了一下——“我给我自己花的。”
壮汉见他仍是欺瞒,于是轻轻点头,“好。”
语罢,手臂一个施力,将麻袋扛上肩,绕过哑巴,阔步朝前走。
哑巴急了,连忙追上去,两臂一横拦在他身前。
“怎么?”壮汉冷冷抬眼。
哑巴急得跺脚,指了指他前胸的伤口,两只手合在一起又用力分开——意思是,伤口会裂开。
壮汉不以为然,“你是我的恩人,既然你需要钱,我理当帮忙。还差多少袋?我全都搬了,到时候结的工钱我分文不取,全都给你。”
哑巴要气死了——他挣钱就是想给壮汉买好一点的药,要是这人的伤口又崩开了,那他之前的心血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用力去抢他肩上的麻袋,却碍于这人气力太大,他动不了分毫。
“你先让开,我早干完早回家。我看你最近是天天出来干这个的,回去得好好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他说这话的间隙,后背的一道伤口已经裂了一些,血液染上了纱布,所幸冬季衣裳厚,没有渗透出来。
哑巴心急如焚,壮汉的伤,他最清楚不过。这才好转没两日,刚刚结痂,怎能来做重活?
但他想抢麻袋也抢不过,想捶他一拳,但又想起他的伤不忍下手。几番来去之下,竟红了眼眶,嗓中发出一声呜咽。
阔步向前的壮汉陡然停了脚步,他瞧着哑巴的眼泪,感觉那泪珠落在他心尖,硬生生将那里烫了个洞。
“哑巴。。。。。。”
哑巴揪着他胸前的衣裳,攥在手心,指尖白得宛如森骨。
眼泪啪嗒就落了下来——要是壮汉的伤势恶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的不知道了。
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为何萍水相逢的这人,无端端就让他牵肠挂肚?
为何前半生受尽磨难,对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他,会这样相信这人?
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而那颗心,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莫哭。”
强硬的某人霎时就心软了下来,扔了麻袋,低头去唤他。
“莫哭了,我不搬了,什么都听你的,你莫哭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又很无奈。
哑巴仍是低头落泪,不理会他。
“我,我这不是着急么?你又是救我,又是照顾我,现在还要为了我来遭这样大的罪。你是文人,是君子,你的手应当是拿笔的,不应该来干这种重活。”
“你说我看到你瘦瘦小小的身子,扛这么大包麻袋,都要被压垮了,我心里能不着急么?”
“若不是我,你这个冬天大可以过得很好,你的棉被说不定也早都买到了。但偏偏你捡了我这么个祸害,还要继续受苦。你又不欠我的,大可不用这样的。”
“哑巴,真的别再哭了。你一哭我,我心里就难受。”
壮汉的大手搭上他的肩膀,另一手帮他去擦眼泪,像只讨主人欢欣的大狗。
好半晌,哑巴才停止落泪,眸子通红,比划了一下手势——“咱们需要钱”。
不是我,不是你,是咱们。
“我有钱。”
壮汉似想到什么,紧皱的眉头微微一舒,摘下拇指上的指环,放进哑巴手心,道:“咱们把这东西当了,少说也值几百两,铁定能过个好冬,怎么样?”
哑巴捧着那块灼热的玉疙瘩,连忙又比划了一下——“这是你心爱之物”。
壮汉道:“这东西对我确实很重要,不过当务之急,是咱们要一同挺过这个冬天,它若什么忙都帮不上,便什么也不是了。”
顿了顿,又道:“我怎么能让我的救命恩人受苦呢?”
这东西他确实宝贝,之前一直没有决定典当,只是以为哑巴虽然家境清贫,却也能供日常消费。
但他今日在码头看到哑巴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也明白,在哑巴面前,即便他要用性命去守护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白雪素净,将心底的阴霾统统去了,留下一方纯净之地,腾给眼前的那人。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从当铺出来,多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
壮汉问:“现在有了钱,你也不用再去码头了,想买什么都可以。”
哑巴点头,笑弯了眉眼。
壮汉被这笑勾去了魂魄,好半晌才回神,扯回之前的话题,问:
“那你最想买什么?文房四宝?锅碗瓢盆?还是菜肉调料?不过我猜,你最想买的应该还是棉被。”
哑巴早有了打算,捧着那袋银子,摇头。接着比划了两下,告诉他:
“我有被子了。”
你就是我的被子。
那年冬天,哑巴过得很是温暖,身子暖,心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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