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杏也》第20章


杏子无暇顾及这些胡商,她踮脚望向巷口,盼着思春君快些出现。
手中的托盘忽然一轻,酸梅汤被胡商端走了。杏子“呀”了一声,想讨回为思春【奇】君准备的酸梅汤,又觉得这样【书】做实在失礼。只能悄悄对身边【网】的迎客侍女说:“帮我端碗饮品。随便什么,只求快快拿来,拜托……”
那胡商尝了一口,呸呸连吐,大声冲杏子抱怨酒味太怪。
另一个胡商面露疑色,从他手里接过酸梅汤也喝上一大口,咂咂嘴,品评起来。
杏子听不明白胡语,对他们又是微笑又是哈腰,伸臂做手势请这群胡商到里面点酒。可惜谁也听不懂谁,转眼工夫,那碗兑着耗子药的酸梅汤就被这群胡商尝到只剩下浅浅一碗底。
“没有三勒浆好喝。”高个子胡商把碗放回托盘。
“……太酸了,还有一点苦涩。”矮胖胡商摇头,表示他不喜欢。
“也许这是长安最新兴的口味!”领头那胡商指向葵屋的招牌,说:“这地方很有名!”
“我好像……不太习惯长安新兴的口味……”最瘦的一名胡商捂着胃,嘴角直抽。
他还没说完,干呕了几下,一口鲜血溢出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
凡是饮过那碗毒汤的胡商,一个也没能逃出厄运。有口吐白沫的,有嘴唇发青的,还有四肢抽搐个不停的,挠地抓土,横七竖八躺倒一片。
屋主闻信赶到门口,见此情景险些晕厥过去。
“去请官府里的人来处置,这事跟我们无关,速速拴上门。”屋主稳一稳心神,扶住砖墙,打起精神指挥众人善后:“都进去伺候客人,谁也不许对客人提起外面的变故!”
这些胡商还没进葵屋的门就死了,自然与葵屋没干系。屋主瞥了杏子一眼,让她也进去。
杏子双脚发软,十指攥着托盘边缘直哆嗦,哆嗦得托盘里的瓷碗也跟着抖。她迈不开步子,颤声告诉屋主:“他们、他们刚才喝了一碗酸梅子汤……”
屋主冲到杏子面前,拿起空碗嗅了嗅,嗅不出异常。她拍拍杏子的肩膀,安慰她说:“杏子,别害怕。这些胡商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即使我们的饮品出了差错,顶多也就是闹肚子而已。已经派人找巡夜的官爷去了,葵屋对他们很仁义。”
杏子这才从惊慌中缓过来,芽美花魁给她的酸梅子汤肯定没问题。她迈腿往门里走,踩棉花似的,一步一晃。晃了三五晃,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葵屋谋财害命?!”……思春君来了。
薛法曹站在不远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息尚不匀称。他追捕夜子追丢了,打算先到葵屋找寻,一拐入巷口竟看到这一幕……别对他说地上躺着抽搐的那些人是醉汉,法曹辨得出这是中毒所致。
“法曹大人,葵屋还没接待这些胡客。”屋主走上前,施礼道:“我已派人报官。”
杏子不敢转身。处理门口这起事故足够拖延思春君了吧?思春君不一定能看清楚围在这里的侍女都有谁……趁夜色、趁混乱,还有机会抽身。她踉跄奔向大门,试图躲进阴影。
薛法曹匆匆扫一眼周围痕迹,让屋主看管好闲杂人等:“留在原地。违令者严惩不贷。”
他再无别的废话,径自入内去找追夜子。路过杏子身边时,半步都没停留。
然而杏子心里更慌乱了,分明感受到两道目光剌剌落在她脸上,直接看穿了她的小心事。眼见思春君大步离去,杏子顾不上许多,高声喊他:“思春君!请等一等!”
“本官正忙。”薛法曹转瞬消失在假山石后。
“思春君!”杏子暗呼糟糕,拔腿要抄小道往夜子花魁屋里跑。屋主见了,忙令旁边的护院拉住她。薛法曹下令不准乱动,怎能让杏子跑开?
护院一左一右扯住杏子的袖子,杏子心焦,一边喊“他不能进去”,一边甩袖子,竭力挣扎。拉拉扯扯中,杏子的上襦几乎被护院蛮力扯拽脱落,雪白肩头裸在众人眼中。
“放开我!”杏子扭头去咬那护院的手腕子。护院岂是吃素的,没等杏子咬住,就扭住她的胳膊别到背后,一手扯过披帛要捆。
昆仑奴呜呜哇哇叫着,猛地推搡开那两名护院,自将杏子箍在怀里,替她披好衣裳。
“瓦当,你去拦住思春君!”杏子别无它法,连声唤昆仑奴。
昆仑奴没挪腿,双手卡在杏子腰间,对她摇摇头。
约摸过了一刻,巡夜的金吾卫赶到葵屋。紧接着,大夫也提了药箱和仵作结伴而来。杏子一心全系在夜子那边的动静上,唯愿夜子早早逃远,别跟思春君打斗。
再过半刻,思春君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夜子花魁跟在后面,盛装高屐。
“夜子?你的手臂怎么了……”屋主面露诧色,鲜血染红了夜子的半幅樱花袖。
“法曹已应允给我一个痛快的了断,请替夜子照顾孤苦伶仃的小茂,妈妈桑。”夜子递上怀中金匣,将弟弟托付给屋主。她仰起头,回望半空中飘扬的鲤鱼旗,轻声道:“鲤鱼祭之时,替夜子烧一份纸钱吧。家仇已报,夜子再无遗憾。”
夜子缓缓屈膝探足,纤瘦的足弓露出裙外,白璧无暇。漆黑高屐随之划出小半个弧线,落在左足正前方,恰成一条线。这种特殊的步子被称为高屐缓步,令人行走时格外婀娜多姿。
高屐,花魁才有资格去穿它。夜子摇曳行至屋主面前,弯腰褪下木屐,赤脚站着说:“还给您……夜子终于不再是花魁,永别了。”
“你是武士的女儿,怎能?!”屋主默默拎起高屐交给身边的侍女,叹道:“枉我栽培你成为花魁,原以为武士家的孩子更懂得隐忍,更有韧性。”
夜子笑了:“真正的武士必定以仇敌之血来饲养嗜战的刀刃呀。”
薛法曹抱臂立在一旁,耐心等夜子向屋主交待后事。仵作跑进来对他耳语几句,把那空碗呈给薛法曹看。银针已经发黑,酸梅子汤验出含毒。
“所幸胡商饮用较少,中毒不深。”仵作揩净银针,指着杏子说:“她端来的酸梅子汤。”
薛法曹愣了一下,转向杏子。杏子脸色煞白,那汤竟然有毒!如果真被她奉给了思春君止渴……杏子不敢再想,结巴着说:“芽美花魁让我在这里等候您,我没、没投毒。”
他看看昆仑奴怀中的吾池杏子,沉下脸挥手道:“把她带走。”
*
大牢绝不是个好地方,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子阴寒。薛法曹倚在铁栏上,背对牢中人。
“饿吗?”他问。
“不饿。”杏子蜷在草席一角,盯着稻草发呆。险些亲手毒死了思春君,这是梦吧?早晨就会消失吧?芽美姐姐没有投毒吧?这个复杂又险恶的世界是梦……全都是梦……
“冷吗?”他继续问。
“不冷。”她抱紧膝盖,忍住哆嗦。
“渴吗?”他重重叹气。
“不渴。”她瞧见草席旁边摆着半碗水,碗沿满是泥垢。
“怕吗?”牢门钥匙就捏在他手里。
“不怕。”墙角有只老鼠嚣张窜过。
“骗我很好玩吗?”薛思春问。
作者有话要说:…
胡商:#¥·%%#¥%·*—嗷嗷嗷!
亲妈:中一下毒又不会死,嗷啥嗷……
胡商代表:毒可以中,药必须换!耗子药嗷嗷嗷!麻烦下次换成春药行不,从波斯来一趟长安容易嘛!
第十六章
“嗯……”杏子小声回答:“您那么有钱,不介意这一小笔吧?杏子明年加倍奉还。”
“想回故乡?”他踢了踢铁栏,脚后跟磕得微微发痛。
“对不起,思春君,我想回去。”杏子从破草席中抽出一根草秆,在潮湿的墙壁上画出几朵樱花形状。等回到奈良,她身为贵族之女,全部的生活将重新来过。没人知道葵屋这段往事,就像来年春天樱花会重新绽开,一切都是崭新的。
杏子拈着草秆,对墙感慨道:“在长安,我如秕草。在奈良,我如春日之樱。”
“樱花么?”薛思春转过身,胳膊肘撑在横栏上。眼前人缩肩蜷腿,可怜兮兮。牢中为防止女犯们寻短见,簪钗等物都已除去。杏子满头青丝披到了腰间,几乎裹住身形。看着不像是春日里的樱花,更像冷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枝。
薛思春望着杏子的背影,带笑问她:“你们奈良有句话——比起樱花,团子更好。吾池杏子,你扭头看看我,思春君难道还不如一串团子吗?”
她回头,看见思春君指上铜圈飞旋,他在绕钥匙玩。
“比起团子,大牢钥匙更好。喏,想要吗?”薛思春伸平胳膊,把钥匙递进牢内。
杏子小心翼翼打量着这位薛法曹,他面色的确友好和善。杏子站起来,犹犹豫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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