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之心》第86章


听到陶艾那声“哥哥”的时候,我正想着钦儿的伤势不知道要不要紧,等等去赏雪宴给皇后问个好坐一会就回去看他。
“哥哥有没有觉得我们其实很像?都在装纯良无辜。”
我看她,陶艾继而道:“哥哥害死了品儿和芳妹妹,害得林姨母哭瞎了双眼,只因为哥哥是嫡子,这件事便就只能这样作罢了。哥哥这样无能,荣哥哥固哥哥哪个不比你强,父亲却送你去宫里陪四皇子读书,以后还指望你继承大将军府。世道不公,大致以嫡庶之份最过了。”
陶艾说的也没错。
在本朝庶子是能继承产业的,但庶子很少有被举荐而出仕为官的,就算有少数庶子才学过人得到举荐也只多半只做小吏,即便是做小吏,也会被长官同僚看不起,升迁之路曲折坎坷。
在父亲的几个子女中,陶品和陶芳是最像父亲的,自幼聪慧,能文善武,比我强得多,父亲不只一次叹息:“可惜是庶生”。
他们是同胞兄妹,孪生,同生同长,同寝同食……
品儿以前常来找我玩,后来跟着四皇子读书便忙了许多,平日里在宫里,未时三刻到家,草草用个晚膳以后便要去看书,晚间熬个通宵之类的都是寻常事。品儿便来得少了,那个月也只来寻了我三次,事后想想他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若放在心上,他们的结局说不定多少能好些。
最后一次来寻我,一个劲的拍房门,哭得眼睑都肿了,求我救芳妹妹。我去时芳妹妹确实不好,惨白着一张脸躺在榻上,身下全是血,已经人事不省了。
我唤了钦儿去请大夫,吉儿去请父亲。
陶品拦住他们,跑过来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这事不能让父亲知道,不要请大夫,大夫来了,父亲一定会知道的。”
我抽了他一巴掌。
“你看清楚,芳妹妹都这样了,不请大夫立马就要死了!”
他颤颤巍巍的放下手,还是哭。
大夫来了摇头,还没来得及下针,人已然去了。
父亲也未能见到芳妹妹最后一面,祖母后来说:“没见到最好,你芳妹妹那时最不知如何面对的大概就是你父亲了,没见到,她反是能走得安详些。”
父亲那时看着芳妹妹,什么表情都没有,又或许是悲痛惋惜忿怒怨恨一起涌上了心头,父亲甚至一时都不知该如何表达。
只用极稀疏平淡的口吻问了一句:“谁的?”
……
那天父亲把品儿打了个半死,半夜里品儿把腰带系在房梁上自缢了。
他们两的死若说是谁害的,必然该是我。
“听说品儿去药铺买堕胎药之前来寻了哥哥好几次,哥哥都不曾察觉他有与往昔不同之处吗?还是哥哥早已察觉,只是担心品儿夺了哥哥的地位,便静看事态发展,盼着品儿与芳妹妹的事做大,遇到这样的事情父亲必是容不得芳妹妹腹中的孩子的,芳妹妹有事,品儿自然也就垮了,哥哥是在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这件事因关系到陶家的声誉,父亲曾严令不可外传,就算陶艾身在府中,零星半点的有些耳闻,猜测出了事情大概是有可能的,为何会连这些细节都如此清楚?又为何要在此时与我说起此事?
“哥哥猜不到的,每次与哥哥斗智斗勇我都觉得无甚乐趣。哥哥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以哥哥的心性,虽可能辛劳些,却必定能平安喜乐的。可惜哥哥没有。老天是跟哥哥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也是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哥哥善心至此,却要与我等宵小之辈相争;我等不能生于主母腹中,却又有个稍稍花些气力便能斗倒的嫡长兄。呵呵,有趣,有趣的很。”
我觉得手心有些湿,展开来看,竟是方才紧握的拳头用力太过,指甲陷入肉里,掐出来的。
陶艾知道品儿和芳妹妹的所有事情,甚至很可能参与了其中,她知道品儿去买了堕胎药,如今回想当时大夫查看了陶芳的堕胎药之后,用惊异的表情望着陶品,很有可能便是发觉了堕胎药中的不寻常,只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大夫甚至没有时间多说什么,便被请了出去,再后来没多久就回了老家……也只是听医馆新来的坐馆大夫这样讲的,是否真的回了老家已无据可查了了,左右这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陶执本来只是小短篇番外,谁知越码越起劲了,竟然已经码了六章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哥哥方才弄伤了我,竟是心生愧疚至此?”
我取了帕子擦净手上的血渍,血不多,也不疼,比起芳妹妹那时候的,简直不值一提。
正说话间,到了一处医馆门口,车夫唤了一声:“姑娘,到医馆了。”
我在马车里听外头陶荣陶固闹腾。
“慢点下慢点下,小心手。”
“你们大夫呢,快叫出来。”
……
他们三人都下车了?若是不能与我同往,他们该当就去不成了吧?
待她们进了医馆内坐定,拍了拍车夫。
“走。”
车夫回过头来,有些诧异。
“可是艾姑娘还在医馆里。”
“我说走,在陶家我说话不管用?”
车夫犹豫了一下,挥动缰绳,往宫里去了。
他们若是不跟过来,今日便罢了,若是硬要跟来,宫里自是比大将军府让他们难堪更容易些。
路上耽搁了一会,去得便有些晚了,赴宴的人已到得七七八八,有内侍引我去位子上坐。
“恭候大驾多时了。”
在我邻座的正是这两年心心念念的那人,四皇子。早在陶荣他们殴打钦儿时,我便应该说不来的,可是实在做不到没有私心,太想念这人了,想来见见,哪怕什么话都没说上,只是这样看一眼,确认他是这两年过得还好,便觉得心满意足了。
他看着很好,比两年前老成了一些,笑起来依然眉眼弯弯,只看上一眼,便觉得东卿将至,说起话来却还是那样显得狷介。
“才两年未见,我们竟就这样生疏了?”
我作揖,道:“殿下别来无恙。”
“你是怪我两年前说走就走?对不住,我敬你一杯,你就原谅我吧。”
其实是一样的,钦儿对我不重要吗?也是重要的,从小跟着我,他式微至此,他都愿意这样帮着我去得罪陶艾,一旦我垮了,无论是陶荣还是陶固得势,他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可他还是这样帮着我,我如何能不顾念于他,但凡我有一点能给他的,都是愿意给他的,可方才我还是为了来看一眼四皇子,就这么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陶府。
四皇子应当也是一样的,他未必不曾顾念于我,只是他在东木国也有那个想再去看一眼的人,所以临近了,便义无反顾的去了。
“嗯。”
我坐下来,举起杯子,矮着半个杯身与他碰杯,他笑,又把自己的杯子矮了半个杯身,我们一来而往的,杯子便矮到了案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们一同笑了起来。
“你拿好,既是我想你赔礼,你这又是做什么?”
“您是皇子殿下,仆怎可高于您?”
“那我们齐杯共饮如何?再要不好,我们这一杯看来是吃不成了。”
我跟他笑,拿好杯子,他的酒杯便碰了上来,齐杯共饮。
若我的人生是一个故事,多希望故事便在这里结束,心心念念得到回响,阔别重逢之后不是欣喜若狂,却是由衷的淡然的喜悦,此时此地,没有误会与成见,不问过去与将来,未到彼此相融,却愿同喜同悲,这样便很好。
可惜,人生如何会是一个故事,即便是故事,我未得全然完满,也未得全然溃败,故事便不会终结。比如,我还有欲望,想为陶品、陶芳还有钦儿,同那些人算一算这笔账。又比如眼前这人,我们定然要有一个结局,最好的不过太子登极,慈悲厚德,宽宥兄弟,四皇子富贵闲散一世,我么,以我的才智,出仕为官不过害己害人,安安生生的呆在家里该是最好的了,却是再也不能去见他了……若是四皇子真有什么想法,到时兵戎相见,不过又一场浩劫,胜败由天,死生由命罢。
“你见到那位先生了吗?”
“你怎知我是去寻他的?”
自然是知道的。
“没有寻到,我只知他叫吴承德,连表字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祖籍一类,偌大的东木国要寻这样一个人,谈何容易?”
可他还是去了。
“不过我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识得了许多有意思的人,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他们国那个傻皇帝便颇为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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