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第73章


周世钊和何叔衡表示支持子升的观点,但开慧、张昆弟和罗学瓒却觉得还是毛泽东的改造世界来得过瘾,斯咏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状态里走出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蔡和森于是把目光转向了毛泽东。
“跬步也好,千里也好,现在言之,不免过早。我倒是觉得,有一条我们应该先定下来:团体的范围。我们这个团体,就应该是个最先进、最团结、最强有力的团体,所以范围不宜搞得太宽,我们要寻求的,必须是那些胸怀大志,能砥砺自身,严于律己,愿意为理想而奉献生命的真同志,”毛泽东突然往斯咏脸上看了一下,却又马上把目光收了回来,缓缓地站起来说,“时光这么宝贵,中国的事还有这么多等着我们去做,我们这些要担负大责任的青年,就应该想大事,做大事,没时间去考虑那些个人的小事情。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个新团体,应该定一个‘三不’原则。”
“三不原则?哪三不?”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第一,不谈那些鸡毛蒜皮、杂七杂八的琐事。”
“同意。”
“第二,不谈个人的私事。”
“同意。”
“第三,不谈男女之情。”
没有人注意到,斯咏的目光蓦然间黯淡了。警予正在给蔡和森整理着弄皱了的衣服,她抬起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在看着自己,眼睛一瞪:“谁谈男女之情了?”
“毛大哥没讲哪个具体的人啊?他只是说,时光宝贵,我们有志青年没时间谈那些不着边的事嘛!大家说是不是啊?”开慧一面说,一面挤眉弄眼,大家都知道她在说谁,萧三、张昆弟等几个人首先起哄吆喝起来:“开慧说得对,我同意!”
“都同意是吧?都同意是吧?同意的握手。”开慧第一个伸出手来,其他人纷纷起身,七八只手一下子叠在了一起。众目睽睽下,蔡和森也只得伸出了手,那只手却犹豫着,伸了一半,僵在了半空中。他目光望向了警予,似乎准备把手往回缩,却又不好意思。望着他已经伸出去的手,警予的脸沉下来了,她赌气似的一伸手,往众人手上一叠:“我同意!”这下蔡和森的手不好缩回了,他也只得加入其中。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剩下斯咏与子升没有伸手。
开慧问:“斯咏姐,子升大哥,你们两个呢?”
望着毛泽东坦然的眼神,斯咏慢慢地伸出手,与大家握在一起,子升犹豫了一下,也伸手盖在了斯咏的手上。
此时,夕阳正把一天中最美好的瞬间定格在湘江上。毛泽东看到今天的活动已经达到完满的效果了,就提议说:“这个时候,洲头的风景最漂亮,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好哇好哇,大家比赛,看谁第一个到。”
一群年轻人甩开膀子就跑,直往橘子洲头冲。猎猎晚风中,他们涌上洲头临江的高处,放眼望去,湘江浩荡,滚滚向前,天边,夕阳残照,晚霞满天,映照得一江春水,波光粼粼,苍翠的岳麓,大自然的壮观之美,震人心魄!迎着猎猎江风,方才的紧张与沉闷仿佛随风而去,毛泽东纵身跳上了一块突起的岩石展开双臂,仰天一声长啸:“啊!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子升笑道:“怎么?毛大诗人,发思古之幽情啊!”
“思什么古嘛?难道只有古代才有豪杰?当年万户侯,皆已成粪土,我同学少年,才风华正茂,何须古人开我心胸?哎,你们也来,都上来,上来看看,来呀!”
毛泽东一把将斯咏拎上了岩石,其他人也纷纷跳了上来。凌空而立、俯瞰山川,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豁然升腾起一种居高临下、超乎于自然之上的壮美:“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总有一天,我要写一首诗,写出我们中流击水的风华正茂,写出我们指点江山的壮志豪情!”夕阳下,毛泽东的声音如龙吟虎啸,回荡在天地山川间。
第二十四章 书生练兵

去年冬天,斯咏看到子鹏带着秀秀又在教堂外,一边喊着“圣诞快乐”一边给一群小叫花子撒零钱,曾和子鹏开玩笑说:“这些小孩子未见得就知道耶稣、读过《圣经》,怎么会在乎圣诞节呢?”她没想到,一向在她面前说话唯唯诺诺的子朋居然想也没想就回答说:“我们小时候也不知道屈原、没读过《离骚》,不是一样过端午节吗?”这话说过彼此就都忘记了,但端午节真的快到了,斯咏却毫无来由地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觉得子鹏偶尔说句话,还是蛮有道理的。很多时候,斯咏都在想,如果不是因为那桩莫名其妙的娃娃亲,她和子鹏的关系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尴尬。
要过端午节了,今年家里会做些什么样的粽子、爸爸今年会不会请龙舟去参加一年一度在湘江举行的龙舟大赛?放学后,斯咏这样想着、哼着小调回到家,进了客厅,却看到陶会长已经回来了,正在仔细地打量一匹白纱,纱的旁边还堆着各色绸缎、果品和一大摞重叠的精致礼品盒子。
“斯咏你回来了?快来快来,”陶会长拿起手里雪白的纱往斯咏身上比划着,“端午节快到了,这些都是你姨妈姨父送来的节礼。你和子鹏明年不就毕业了吗?你姨妈他们的意思呢,到时候,给你们弄回新鲜,办个西洋婚礼,这个,是人家专门托人从法国买回来的,最好的婚纱面料,你看喜不喜欢?”
他兴奋地唠叨着,却没注意到斯咏的脸已经沉下来了,一手把婚纱面料扒开。陶会长赶忙问:“怎么了,不好看啊?”
“好不好看我都不要!”
“你要不喜欢,那我们还办中式婚礼,我跟王家说一声就是。”
“我什么式都不要!”
斯咏转身就走,甩手碰倒了摞得高高的礼品盒子,里面大大小小的饰物滚落出来,一下子把整洁的客厅弄得乱七八糟。
“斯咏!”陶会长叫住怒气冲冲的女儿, “斯咏,我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可你如今也不是孩子了,不能什么事都依着性子来。你和子鹏,那是你爷爷、外公手上就定好了的婚事,哪能你说不干就不干?”
“我不喜欢表哥,我凭什么嫁给他?爷爷、外公他们都过世多少年了,我的事,凭什么还要他们说了算?”斯咏背对着爸爸,头也不回。
“婚姻大事,长辈做主,天经地义嘛。”
“爸,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斯咏腾地转过身,“你和妈也是长辈包办的婚姻,你觉得幸福吗?”
陶会长没想到女儿会如此提及父母,不由得愣住了,好半天才喃喃地说:“我……我和你妈也不错啊,我们那么多年,一直相互尊重,相敬如宾……”
“是,你们是相敬如宾,可夫妻之间,光有尊敬就够了吗?我一直还记得,妈过世以前,你们两个每天都是那样客客气气的,见面,打招呼,一起吃饭,然后呢,你做你的生意,她看她的小说,你们一天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哪怕你们吵一次架也好啊,可你们架也不吵,就这样十几年,就这样半辈子。爸,你真的觉得和妈在一起是幸福的?你对那样的婚姻,真的从没后悔过?你能回答我吗?”
斯咏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心里话说完以后,转身上楼,跑进自己的卧室,把陶会长一个人晾在客厅里。这次,陶会长没有叫住女儿。女儿的话,深深触动了他心底的痛处,他扶着沙发的靠背,抬头看墙上挂的那张他与妻子当年的一张合影。模糊的黑白照片上,长袍马褂的他与旗式装束的妻子隔着茶几,正襟危坐,面无表情。
为了女儿的幸福,他决定当晚就去一趟王家。
王老板和王夫人见陶会长一个人来了,有些失望。但随即就热情地请姐夫入座、吩咐仆人沏茶,还特意说子鹏出去散步了,马上就回来了。与斯咏妈妈的个性相反,这个姨妹能说会道、泼辣能干,陶会长一向对她敬而远之。这些年来,即使妻子在世的时候,也多是王家去陶家走动,妻子过世之后,两家走得不那么勤了,但也仍然只是王家上陶家的门。说来,陶家是女方,矜持一些也是应该的,况且自己的姐姐姐夫,从个性到家业都知根知底,王家夫妇也就没往别处想,他们早就把斯咏当成了王家的儿媳妇,而斯咏是陶家唯一的女儿,陶家的一切迟早都是王家的,还计较什么呢?
陶会长当然明白王家夫妇的心思,其实这些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也这样想的前提,是斯咏要嫁进王家和子鹏白头偕老,是女儿的幸福有保障。但现在女儿不想嫁给子鹏,这一切打算就毫无意义了。他想着,端起茶,拂着茶叶,斟酌着该如何开口。王老板看出陶会长的神色有些异样,便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哦,也说不上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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