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同学少年》第88章



晚上,忙了一天的陶会长进了门,伸展了一下的腰身,便倒在了沙发上。一杯茶轻轻端到了他面前,陶会长接过茶,却看到端茶给他的,居然是斯咏。
“爸,忙了一天,累了吧?”斯咏转到沙发后,给陶会长按摩着肩膀。
陶会长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他扭头看着女儿。
“怎么了,爸?”
“没什么,没有什么。你今天……这么有空哦。”
斯咏没回答他,她按着父亲的肩膀,突然趴到了父亲背后:“爸,我平时是不是很不听话?是不是老让您好烦好烦?老是惹您不高兴?”
“你怎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了?”
“我只是想知道,想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女儿,您后不后悔?”
“后悔?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看着斯咏的眼睛,陶会长放下茶杯,也专注起来,“斯咏,不管是什么样的孩子,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你就是我最好的女儿,有你,爸这一辈子,都高兴,都幸福,都骄傲,你明白吗?”
搂住了父亲的脖子,斯咏轻声叫着爸爸,心里却回想着毛泽东服侍他妈妈的样子……
回到自己房间,斯咏铺开那张写着“姨父姨母大人台鉴”的信纸,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下去。

文七妹出院的前一天,葛健豪买了橘子来看文七妹。葛健豪听说文七妹明天就回去,很是意外。文七妹解释说:“家里事情放不下呀,鸡啊,猪啊,牛啊,都要喂,我老倌子和伢子、妹子又没人做饭。我呀,闲不得,闲了这几天,一身都痛,生就的贱命,没办法。”
“可病总得看好呀。”
“我这个病,洋郎中也讲了,就是自己保养,在医院,在家里,都差不多。还是回去好,回去习惯。”
两位母亲亲切地聊着家常话,聊着他们都引以为自豪的儿子。从窗户看出去,她们正好可以看到毛泽东和蔡和森靠在病房外的走廊栏杆上,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说着工人夜学。
“听说,我三伢子也常跑到你屋里去,又吃又住的,给你添好多麻烦吧?”
“那有什么。润之这孩子,我喜欢。”
文七妹说:“我听我三伢子讲过,你呀,知书达礼的,读过的书数都数不清,你有本事啊,所以教得那么好的儿子出,年年在学堂里拿前几名,不像我,字都不认得一个,一世人的睁眼瞎子,想教崽伢子,也不会教啊。”
“不,毛妈妈,您才是最好的母亲。”葛健豪握住了文七妹的手,“过去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润之这么出色,这么优秀,见到您,我才明白,是因为有您这样一个母亲。”
文七妹憨笑着:“我哪有那个本事?哪有那个本事?”
第二天,文七妹出院了,从长沙回韶山了,毛泽东在码头送别妈妈和弟弟,心里惦记着自己给妈妈许的那么多诺言,渴望着能有机会一一实现。但这一江秋水,却将母子二人永远隔开了……两年后,文七妹因患淋巴腺结核,病逝于韶山,终年52岁。

斯咏的那封“姨父姨母大人亲启”的信在王家果然掀起了轩然大波。王老板怒不可遏地将那封信狠狠地拍在桌上,吩咐被吓得魂不附体的阿秀去把少爷叫回来,今天就去陶家,过彩礼,定日子,尽快完婚!
子鹏回来后,却不愿意去陶家求亲,他告诉爸爸既然斯咏提出来要退婚就应该尊重人家。王老板回敬道:“尊重?她尊重你了吗?她尊重我们王家了吗?女孩家,居然敢擅自做主退婚,这不是往我们王家脸上抽嘴巴吗?这要放到从前,那就是沉潭浸猪笼的罪过!”
子鹏又说,现在不是从前了,婚姻是要讲感情的。王夫人马上指着儿子的鼻子教训:“你们表兄表妹,怎么没感情了?就算现在淡一点,等她嫁过来,不自然有了吗?也不知道你这个脑子里天天想了些什么!”
子鹏直接告诉父母,现在是人家根本就不愿意。王夫人一听这话,差点没跳起来:“那是你表妹一时糊涂!可她糊涂,你不能糊涂啊。陶家什么人家?长沙第一大户!家里又只有你表妹这一个女儿,只要娶过来,什么不是你的?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妈教你?”
子鹏这才明白,父母逼着自己和斯咏结婚,根本就没有考虑自己的幸福,而是记挂着陶家的家产。他更不想结婚了,又找理由说,也许退婚不仅仅是斯咏的意思,也是陶会长的想法。
“不可能!”王老板斩钉截铁,“你姨父什么身份?定好的亲事,他敢悔婚?他还要不要这张脸?这就是斯咏整天在外头瞎混,被那些不三不四的学生给带坏了,所以我才要你赶紧求亲,趁早让她退学嫁过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啰里啰嗦了,赶紧换衣服,上陶家!”
“我不去!”子鹏看了一眼秀秀,涨红了脸,“这门亲事,我也不愿意,我也要退婚!”
“混账东西!还敢顶嘴?”“啪”的一声,王老板一个耳光打得子鹏一歪,秀秀吓得赶紧扶住了子鹏。
“你到底去不去?”
“我偏不!”捂着被打红了的脸,子鹏猛然昂起头来冲出客厅,向大门跑去。身后,秀秀与王老板夫妇追了出来。
秀秀在江边追上了子鹏,她走到了子鹏面前,抚摸着子鹏红肿的脸,劝他还是不要与父母作对,赶紧回去。子鹏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表示绝不回去。
“可老爷太太是真发脾气了,再说,您跟表小姐……其实真的很合适,您就听老爷的话吧。”
“阿秀,你真的希望我跟表小姐结婚?”子鹏抓住了秀秀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问。
秀秀的头不由得低下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少爷和表小姐,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嘛。”
子鹏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机械地跟在秀秀的身后,往家里走。一阵江风吹过,子鹏停住了脚步。秀秀见他停住,伸手来拉子鹏的手。猛地,子鹏用力一拉,秀秀,猝不及防,一头扑在子鹏身上,子鹏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阿秀,我不会娶斯咏的,因为我早就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除了你,我谁也不娶,不管她是小姐,是公主,是什么大富大贵,都比不上我的阿秀的万分之一!我现在只恨自己过去太胆小、太软弱,我早就应该像斯咏一样,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少爷……”
“不要叫我少爷,叫我子鹏。”
“子……子鹏。”
“答应我吧,阿秀,答应我,跟我一起走,走到一个新的,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能干涉我们的天地,我们结婚,我们永远在一起,快快乐乐的,永远不分开!只要有你跟我在一起,我会比过去活得快乐一千倍、一万倍。答应我,阿秀,答应我,跟我走吧?”
两个人紧紧拥吻在一起,喜极而泣的眼泪混合着,流满了两张紧贴在一起的脸。
这一幕被随后赶来的王老板看到,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一声怒呵,身后是那五六个粗壮的男仆马上扑了上来,从子鹏怀里拉走了秀秀,一路拖回王家,扔进了杂屋,用粗大的铜锁锁上了柴房门。
子鹏经过一番挣扎,头发弄乱了、衣服撕破了、眼镜摔坏了,却最终被两个男仆按倒在了客厅的沙发里。余怒未消的王老板翻出秀秀的卖身契,在子鹏面前使劲地晃着: “看清楚了?啊?自愿卖身!我这可是有凭有据。她刘秀秀是卖给我王家的丫头,愿打愿卖都得由着我。你放心,打,我也懒得再打了,明天我就将她给卖了!”
“不!”子鹏手脚并用地踢着、抓着,冲着父亲嚎叫。
“近了我还不卖,上海、香港、南洋,能卖多远我卖多远,包身工也好,给人作妾也好,进窑子当婊子也好,反正这辈子我让你永远看不到她的影子!”
“不!”子鹏猛地甩开了那两个男仆,一头扑到了一旁的王夫人脚下,“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能这样,不关阿秀的事啊!”
王夫人别过脸:“怎么不关她的事?就是这小狐狸精使的坏!看着老实巴交,我还当她是老实孩子呢,暗地里居然勾引我儿子,想当少奶奶了!这种狐媚子,留她干什么?”
“妈,真的不怪阿秀,是我喜欢她,我喜欢她!是我硬要和她在一起的!”
“你看看你看看,那小狐狸精使了什么招,把你迷得这么神经的?她是个丫头,是个丫头!你明不明白?”
子鹏声泪俱下:“我真的喜欢她,妈,爸,我求求你们了,放过她吧!”
“放过她?放过她你就听话了?”看到儿子不停地点头,王老板回到沙发上,坐下,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服,“子鹏,你也别怪我和你妈逼你,你年轻,不懂事,我们也是没办法,以后你会明白,我和你妈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你起来吧,起来呀。”
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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